第309章 神秘人
包子几人的身份被卓王孙刻意“泄密”之后，整个队伍的精神面貌为之一新。
但接下来，新的问题又来了——
“家主，那为首的公子哥，是什么来头？看起来，好像比小侯爷的排面还要大许多呢。”
这个问题，是几乎所有卓氏人都非常渴望得到答案的共性问题，就连卓王孙本人也不例外。
卓王孙悄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捂着嘴巴对族人道：“我也不知，反正，大家只要知道，比小侯爷还……那个，就是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想想，在咱蜀汉帝国，比那张飞的孙子皇后娘娘的侄儿地位更加高贵显赫的，还能有几人？
卓氏人可不是没有见识的乡野匹夫，对于蜀汉朝堂的认知，一点也不肤浅。
于是，几个人便悄悄地自己掰着指头算来算去——
“大臣里就不必说了，皇帝家族里，先帝无嫡亲来蜀，共生有三子，长子为当今陛下，次子刘永为鲁王，三子刘理为梁王，建兴八年，才刚刚被改封为甘陵王和安平王。按照年龄上来说，很可能便是这二位王爷家中的一位了。”
他们分析得没错，蜀汉真正比张家地位更加尊崇的，除了这两位货真价实的王爷之外，还真的就没有什么人了。
蜀汉自诩为大汉的继承者，有一条执行得尤其坚决，当然，说坚决，还不如说无奈，那便是非刘不王，非功不侯。
当初，前汉开国老祖刘邦的“白马盟誓”——非刘不王，非功不侯，被后人执行得一塌糊涂。
刘邦刚刚下葬，尸骨未寒之际，大老婆吕氏掌握了皇家权柄，便将“白马盟誓”破坏得不要不要的，想封谁就封谁，想侯谁，就侯谁，还将看不顺眼儿的刘姓王杀了无数个，杀得老刘家人人心寒，走路都得扶墙。
后汉同样，不仅将前朝的胡乱封侯的“优秀惯例”继承了个够够的，甚至推陈出新，将一众宦官都封了侯。皇帝甚至还公然宣称这个宦官是俺爹，那个官宦是俺娘……
蜀汉政权在这方面，所作所为尤其果决。
刘备入川，老家本就没有什么人了，最嫡亲的，便是前后生的这三个儿子，所以，老大刘禅做了皇帝，老二老三便做了鲁王梁王。
其余的，无论功劳再大，位高不过侯爵，而且，最好的，不过县侯，如魏延的南郑侯。一般的，都是亭侯乡侯。张飞马超等，都是乡侯。
关云长之所以一直是亭侯，皆因他这个亭侯来头实在不简单，那是汉献帝亲自封的，货真价实，所以，谁也不敢轻易改动。人家自己也许根本就不乐意你改封，他这个亭侯在整个蜀汉属于蝎子的粑粑——独（毒）一份！
比如关张赵马黄等，后世最为熟知且津津乐道的赵云，生前连侯爵都没有捞到。
一旦想清楚了这其中的道道，卓氏人顿时便都神采飞扬起来，哪里还有半点疲态！
“说什么姓沈，哼哼，不过是一个拙劣的障眼法而已，咱卓氏人可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野人！这位小王爷也是，起个假名字都那么不上心，姓什么不行，偏偏姓沈，咱这蜀中，可就没有听说过有姓沈的大户人家！”
“咱卓氏莫不是又成了皇家座上客？啧啧……”
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雨后春草般，再也遏制不住了。
于是，这些卓氏人便各自在脑海里自动恶补了许多虚无缥缈的章节来，譬如：“皇家也知我卓氏大名了”“我卓氏毕竟是冶铁行业的执牛耳者，怎么样，你即便是皇家又如何，还不是巴巴上我卓氏的门”云云……
到了越巂郡城，大家也没有进城，只是在外面稍微歇息了一下，有郡城的人来给补充了许多食物，还更换了马匹。那些人对沈腾几人的尊重，是刻画到骨子里的，谁不知道这位沈公子与抠脚老汉的关系莫逆？两个人只要在一起，不是你的鼻子就是我的眼睛，那种热乎劲儿，与亲爷孙俩也没有什么两样。
而这些热络尊敬尽入那些卓氏人的眼中，便更加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觉得自己卓氏这下算是真正地抱住了蜀汉第一粗壮的大腿无疑了。
也因此，一个个再也没有了前几天的萎靡神情，腿脚都麻利得要命，一个个的，简直不知道多能干。
从越巂郡折向西南，一路上，逐渐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第一支队伍便是银坑洞的，为首的不是那花蝴蝶还有谁？
花蝴蝶带的人不多，也就十来个，与沈腾等人见面后，打了个照面，只说了一句：“我家王妃说了，有花银钱的地方，只管开口，小王爷您可莫要扭扭捏捏，让人低瞧了去！”
又补充一句：“王妃让我带来了这些人，都是王爷可以信任的人，财务度支尽可以放心交给他们来做，保证不会让小王爷您失望就是！”
说完，还将手里的算盘可劲儿地晃动几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尤其入耳。
还不等沈腾答话，这小蛮妞扭头便去了猴子那里，然后，便在猴子身上摸上摸下，上下其手。
猴子跑也不敢跑，躲也不敢躲，只好扭扭捏捏地任她摸，也不知道她揩自己的油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花蝴蝶终于从猴子腰里摸出自己送他的那把飞刀，嘻嘻笑着又给他塞了回去，还甜腻腻地对猴子说：“假如这飞刀丢了，我保证再赏你一刀，让你这死猴子再也不能满山跑了。”
这句话，吓得猴子浑身打冷颤，便不得不违心地发誓：“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丢！”
沈腾看着那猴子完全一副痴呆蠢笨的模样，笑不可支。花蝴蝶只要不来摸自己就行，至于摸的是谁，沈腾只有开心祝福，却没有半点的不悦。
第二拨队伍很快就来了，却是牦牛蛮王乌伦登巴的儿子乌兰巴托，这小子见了沈腾倒头便拜，“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瓮声瓮气地嚷道：“师傅三叔在上，徒弟侄儿给您磕头了。”
这乱七八糟的称呼，卓氏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地，一时云山雾罩地，不知就里。
那银坑洞来的小蛮女叫沈腾“小王爷”，正好应证了他们对沈腾“王爷”身份的猜想，正自鸣得意呢，谁知道接下来那小蛮王的“师傅三叔徒弟侄儿”的称谓，却来得莫名其妙，让大家迷迷瞪瞪地，不知所谓。
于是，便更加觉得这沈公子的身份扑朔迷离了。
也因此，就显得更加尊贵。
越巂郡后，队伍越来越庞大，行李什么的也越来越多，好在所有人都是骑马行路，速度反而更轻快起来。
再向前，便进入了越巂郡西部的群山之中。
山势连绵起伏，呈丝带状自西向东排列，大家基本上是沿着山谷小道在行进。
山间绿树成荫，野生的水果树上硕果累累。处处闻啼鸟，满眼皆翠绿，倒也没有多少深山寂寥的感觉。
很快，就来到了上下坝子村所在，满眼望去，条条山脊如巨龙盘旋绵延，山上却少有高大树木，山体整体呈红褐色，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耀眼的诡异的光芒。
卓王孙连滚带爬跌落马下，不顾身份尊贵，更不顾旅途疲惫，跌跌撞撞便向最近的山脉狂奔而去，完全不顾他那肥胖的身躯，是否还经受得住这样折腾。
卓氏家族内的十余人，也早就抑制不住内心的狂躁，都“嗷嗷”叫着，向山脉奔去——天啦，这是天降祥瑞了么？这明明就是铁矿石山的颜色！
老家主卓王孙起步在前，但一来他的年纪最大，二来本就有些肥胖，是个多年不曾有过什么体力劳动的主儿，所以，被族人们接二连三地赶超了过去。
几个年轻些的来到山脚下，身边到处都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块，随便抓一块起来，沉甸甸的，那石块里面，亮晶晶的铁砂，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山脚下的小溪，流淌着红褐色的水，蜿蜒崎岖，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老家主卓王孙气喘如牛地赶过来，望着眼前的矿山，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向着这一望无际的山脉磕起了响头，还一边嚎叫着：“天佑我卓氏啊，天佑我卓氏啊！”
一时间，泪流满面。
另外的卓氏族人也都跟着家主跪倒在地上，完全不顾忌地上的尘土弄脏了身上的锦缎绸衫。
沈腾和包子他们也快步跟了过来，看着这些卓氏子屁股都翘得高高的，不断对着山脉磕头，嘴巴里还叫喊着什么，包子蝗虫和二球都一脸懵逼。
包子是个实诚人，当即便有样学样，跪倒在地，学着卓氏族人的样子，一边跪拜一边嚷嚷着：“神仙爷爷保佑，神仙爷爷保佑！”
沈腾一脚踢在包子的屁股上，笑骂道：“滚起来！人家拜的是财神爷，可不是普通神仙！”
一听这里有财神爷，那跪在地上的几人更加惶恐，也更加虔诚了，一边不断磕头，一边高声叫嚷起来，生怕自己的声音小了，那老爷爷耳朵不好使，没听见：“求财神爷保佑啊！求财神爷保佑啊！”
那卓王孙泪流满面地拜了一会儿山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起族人，一起向沈腾等人走来，然后，一起跪拜在地，叫道：“临邛卓氏叩谢恩人沈公！”
吓得沈腾赶紧上前，连拉带抱地才将这个死沉死沉的死胖子卓王孙拉了起来，另外的人也都跟着起来了。这时候，再看向沈腾的眼神，简直像看见土地公公财神爷一样一样的。
在这个时代，若说有真正的冶铁专家，则卓氏称第二，绝无第二人称第一。人家在这个行业里执牛耳已经过六百年的历史了，对于冶铁行业的上游下游，包括矿脉勘察等，都门儿清着呐。
作为冶铁行业专家，人家卓王孙他们一到这里，一看见这连绵不断的红褐色的山脉，就已经断定，这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铁矿石矿藏。
有多大呢？没法估量。
首先，那些植被糟糕的山脉，本就是矿石山脉的主要特征。
而这样的矿脉有很多，无数道光秃秃的山脉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其次，有多深？不知道。但从表面上看，仅仅是暴露在外的这部分，就一眼望不到边。价值之大，根本就没法估算。
露天矿藏的开采，实在是太方便了。
还有一条，这里的水利条件太好了，简直就是得天独厚！长江距离这最近的山脉的距离——就没有距离！
滚滚长江东逝水，就是从山脉中间横穿过去的！
冶铁业，需要用大量的水，而这长江却恰好成为最好的取水源，滚滚流动的水力，又为鼓风机带来源源不断的动力。另外，长江水道又将成为最便捷最便宜的运输方式。
临邛与这里根本就没有办法相比，堪称小巫见大巫，大大巫，大大大……巫！
卓王孙当即决定——立即将临邛卓氏的主力族群进行搬迁，来到这里，进行开蜀家族的第二次再次创业！
“咱临邛卓氏的开山鼻祖卓王孙他老人让临邛卓氏富比王侯，卓家在临邛号称卓半城，我同样名叫卓王孙，未必就不能成为我卓氏在此地的开山鼻祖，我未必就不能在此地建立起一座辉煌气度的钢铁城池来！”
“我卓氏从来都不缺乏创业的勇气！”
想当年，秦始皇那样恶毒，我卓氏不也闯出了一条路来？武皇帝那么霸道，我卓氏不也依然富比王侯？
今天，在这里，我卓王孙发誓——卓氏要东山再起！
叫什么狗屁的上下坝，叫“卓氏城”！
关于给这个地方起个名字的事情，其实沈腾很想提前把这里叫“攀枝花”的，因为这里的木棉花非常多，后来甚至成为了攀枝花市的市花。
但既然人家卓氏家主激情满满的，这个节骨眼上，他实在不好意思去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了。
叫“卓氏城”也好，至少表明了人家卓氏投资创业的雄心和决心！
其实，叫什么，真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专业的人来此投资创业，要真正能做出利国利民的事情来。
当然，都已经利国利民了，怎么可能不利己？对吧。
包子几人早知道这里有宝贝儿，但直到这时候才彻底回过味来——敢情这里地下埋藏的宝贝儿如此诱人？
能把卓氏家主都诱惑得叫爹爹叫爷爷的，那还能有错？
于是，也都讪讪地和沈腾套起了近乎——
“老大，这——就都便宜了卓家的那个死胖子？”
“老大，来一趟不容易，就不……带点那啥……回去？”
“老大，这要是财神爷打门前过，不留点那啥总说不过去啊，回去家里的老人们还不得骂死俺们！”
……
沈腾笑着打趣道：“都是些见钱眼开的家伙！谁说财神爷就只喜欢他们卓家了？还故意拿家里的老人说事儿！都滚一边子去，什么好事儿，也不会把自家兄弟落下的！”
几人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纷纷给沈腾捶肩膀按摩胳膊，不要钱的马屁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奉上——
“就是，还是咱老大爽快！”
“回去就带老大去杏花楼，花魁李沁儿她必须是我大哥的！”
“谈什么是不是的，直接包场三个月，让老大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
……
众人又是一阵说笑。
此时，已是建兴十三年八月。
而沈腾，来到这个时代，即将满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