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晨珺第一次见庄思烨时,并没想到之后会成为他的妻子。
彼时定北侯仍活着,江良光的权势被压制,她和江良光的关系没闹僵。江良光求着她多出去走动,帮他活络活络人际,江晨珺就出来了。
看见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庄思烨。
起初并不知道他就是太子。
江晨珺是个深居简出的人,也早与他人私定终身,只是她知道江良光是什么人,一直没提有那个对象的存在。
她走到无人处,本想自己清净清净,却看见了同样来缓口气的庄思烨。
不知道他什么身份,江晨珺也就没打招呼。
两人都很安静,对坐着过了一刻钟,有人来寻他们。
他俩都不想见人,索性就一起躲,躲到了屋顶。
那天,江晨珺看见了此生最美的夕阳。
爬屋顶,这可是她作为“大家闺秀”从未做过的事,江良光也不许她这样做。
这样规矩外的举动令江晨珺欣喜。
当天也没互相介绍身份,只是认了脸。
三个月后,先帝赐婚,要江晨珺入主东宫。当时只是小道消息,并未对外公布。
但江晨珺知道江良光的手段,她假如在这时说,她跟某人私定了终身。那某人一定会死,她也会被禁足。
于是没说,江晨珺自己出去跟人解释的。
可那人却不乐意了,他接近江晨珺就是为了江家的权势,怎么能她说分开就分开?
当晚就要强迫她。
也是庄思烨当晚就在附近,听见了她的呼救声,立马就赶过来了。
把那人赶走,江晨珺才从负心汉口中听见了他对庄思烨的称谓。
“太子殿下”。
江晨珺登时愣住,一时不知失去所谓爱人的悲伤,还是得知自己即将要嫁的对象是有共同话题的人的喜悦,还是看清负心汉真面目的麻木,哪种情绪更占据上风。
“你若不想嫁我,我会跟父皇求情的。”庄思烨也是从那负心汉口中得知,这女子就是江晨珺,当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江晨珺先反应过来,她“噗呲”一笑,“说什么呢,明日圣旨就要对外发布了,君无戏言,陛下怎么会收回成命。”
庄思烨才回过神来。
也点着头说:“也对,也对。”
当晚在新宜苑散步了很久。
临分别时,江晨珺说,“下次再见,也许就是婚礼了。”
对视皆是笑了开来。
不过江晨珺确实一语成谶,由于两家都着急着让他俩成婚,好巩固江家和庄家的权势。
于是婚期定在两个月后。
江晨珺向来讨厌出门,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成婚那日,洞房花烛夜。
庄思烨说:“也许我没法给你一个安稳的盛世,但我愿意让你高枕无忧一辈子。”
当时的庄思烨已经看得出来,江家要夺权的苗头。
尤其是江良光,他的野心。
江元嘉虽然没表露,可他儿子都在外征战了,将来也会接任他的位置。
可他愿意把江晨珺跟这些人分开看。
江晨珺就是江晨珺,是他的妻子,不是任何江家人的棋子。
——当然,这是庄思烨幻想的。
定和元年,先帝驾崩,庄思烨毫无准备,就被抬上了王座。
江良光杀定北侯江元嘉,坐稳了大将军的位置,并趁机夺权。
可偏偏患难见真情,在江良光的一再强迫下,江晨珺终于生了忤逆他的心思,不仅没算计庄思烨,还把一颗真心给了他。
再之后,江良光步步紧逼。
江云浦瞎了,虞成济死了,新上位的虞成怀是个莽夫。庄思烨无人可用,只能暗中跟少时好友明巡保持联系。
只是没有实权的王比草民还卑贱,甚至保不住自己的朋友。
若非虞烛明想到办法,明巡怕是早就死在江良光手里了。若问原因,明巡确实没挡江良光的路。
但他要给庄思烨立威,要让庄思烨知道,他已经能做到指鹿为马,要让庄思烨怕他。
庄思烨死前,曾朦朦胧胧地说:“就这样死了,也挺好,至少我再也不必看着这乱世……哈……”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江晨珺坐在他床边,已经不想跟他说话,怕庄思烨多说一句,都会加速衰亡。
可庄思烨却想快些结束。
于是一直絮絮叨叨地讲,絮絮叨叨地……
江晨珺一直默默流泪,只是没开口。
那时江云浦也进了宫,守在附近。江晨珺担心他新婚燕尔,出来守着魏帝总是会沾上病气。没让他靠近。
江晨珺死时,想到的也是那时的情景。
还想到魏帝死时说那么多话,江晨珺有些无奈地想着,反正她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良光的箭射向了她,而她坦坦荡荡地迎着火光,走至生命的尽头。
*
虞烛明亲自为江晨珺编写的人物传记。
到这年头,她头上几乎半白的头发,说明了她的年龄见长。
勾卞退居二线,开始从事编写大魏史记的事务。
他终于能坦坦荡荡地面对虞烛明,告诉她,说自己曾经喜欢她。
如今看她跟江云浦恩爱幸福,勾卞是很开心的。
他们隐居的这座岛叫虚映岛,四面环海,中间有山,气候宜人,是个适合隐居的地方。
勾卞也来了这边继续写他的史记。
江云浦和虞烛明有时会帮他,不过更多时候是去学堂里监督孩子们学习。
傅司晨回雎国做了个闲散王爷,柏乾和苏晴雪浪迹江湖。
偶尔也能听见有关他们三人的传闻,“三王爷又跟那两位去哪儿潇洒了?”
这年是定和三十四年。
庄成行登基没有改年号,他希望能做完父亲没做完的事。
大魏也确实在他的带领下,重振以往的光辉,经济,民生,都迎来了巨大改变。
苍原死了,姜作的下任国主是个爱玩的人,竟给大魏俯首称臣,要庄成行派人去治国,他自己跑去玩去了。
苍平和利阳国却逐渐衰落,以往的繁华盛茂不再。
严栖也在这年死了。
虞烛明其实跟他算不得熟悉,只是虞夕催想去送故友最后一程,顺道来虚映岛请她过去。
虞烛明便同意了。
进入正常轮回的虞夕催,今年也白了头。
虞烛明现在走几步就要歇会儿,身子最好的那几年就这么过去了。
顺路去看了眼傅司晨,他跟柏乾、苏晴雪的关系依然很铁。
这年冬,天并不是很冷,可居然连玉永镇都下了雪。
时人称,定和三十四年,大魏政通人和,故天降瑞雪,以兆来年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