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情么?也是有的,你去给我倒杯酒,我便慢慢告诉你。”
“当真?”
“本公主骗你做什么?”女子露出一个笑容。
男子将信将疑,却还是照做伸手倒上了一杯,“喝酒伤身子,你一个姑娘家家,便不要喝了,喝杯热温茶吧,这是特意从茶房要的。”
上官颖一时无语凝噎,她就说怎么她每日要饮的清酒今日换成了茶水,原来是这小子干的,“小花工!你胆子挺大啊,敢换本公主的酒。”
男子置若罔闻,语气淡淡,“这是为公主好。”
上官颖瞬时一口气没上来,“好,本公主暂且不跟你计较,去帮本公主添菜。”
靼齐睨了一眼女子,“公主要吃什么?”
“这个!”上官颖随意一指,“还有那个”
“不是这个,你夹的什么!”
在上官颖的百般指挥差遣下,靼齐默不作声的低头夹着盘中的菜。
上官颖瞅了一眼一声不吭默默夹菜的男子,心觉这人耐性还真好,换做平常人被她这样故意刁难使唤只怕早就受不了了吧。
“好了!过来给本公主捏捏肩吧,近日肩膀酸痛的厉害。”
感觉到男子的手温,不重不轻的力度传来,上官颖心中一阵诧异,他还真过来给她捏肩了?她就是故意逗他玩,这小花工脾气倒是好的可以。
有些心虚,这样捉弄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愈发觉得坐立不安,她将手搭在了身后人的手上制止了男子的动作,“好了!不用了。”
男子放下了手,“公主没有别的吩咐了?”
“没有了!”不知是气愤还是无奈,她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那公主可以说了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女子迎上了男子的目光,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因为靼齐只想要一个真实的答案,仅此而已。”
女子愣怔了一会,这个世上居然还会有除了王爷第二个在意她所做所为因何的人,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怪人。
“在我封公主的以前,我是被满门抄斩的罪臣之女,我上官家一百多条人命一夜之间悉数成了刀下之魂,无一幸免。”
“而我侥幸成了这唯一留下来的活口,幸得恩人眷顾将我养在身边,所有人都告诉我爹爹犯了大罪,而我亦顶着这罪臣之女的头衔受尽冷眼屈辱。”
“这些我都忍了。”
“可你知道可笑的是什么?”女子嗤笑了一声,“他告诉我爹爹是被冤枉的,我上官家一百多条人命仅仅因冤枉两个字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尸骨无存?”
“那是一百多条人命啊!仅冤枉两个字就能这样算了么!倘若不是朝中那些为不累及自身将罪责悉数推到我父亲身上的清官臣子,我上官家一百多条人命何至于一个也不剩!”
“你是说,林芸的父亲林国公?”
“是!”女子红了眼,“当年他与我父亲交好,事发之后为极力撇清关系大力请奏灭了我上官家满门。”
“而他却踩着我上官家一百多条人命一路官升,如今也不过一句轻飘飘的抱歉便将他的过错罪孽一笔带过了?”
“这些我都忍了,因为我不想让这个世上唯一在乎我的人为难,所以我佯装大度佯装原谅....”
“可他却连最后的生路都不给我,他的女儿不能受苦去和亲,我便活该替他女儿受这份罪?”
“你的意思是......原本去靼喇和亲的人选是林芸?”
“哼”女子冷笑了一声,眼神冰冷,“王上选定了林芸,他林国公不舍得自家女儿受罪,便驳回了圣意,又见我是一介孤女,甚好拿捏,便极力推荐了我,让我去替她女儿。”
“无奈我一介孤女,人微言轻,谁会在乎我的死活,谁也不愿意将自家的女儿舍出去,便索性推我这无父无母无家族庇护的孤女出去。”
“他们断了我的念想断了我的生路,我又凭什么要看着他林家踩着我上官家的血肉逍遥快活!”
“他女儿荣华富贵万般宠爱是心头之肉,我便要活该替他女儿去受苦遭罪?凭什么?他凭什么!他既不让我好过不给我生路,我又凭什么活该受着这委屈!”
“我上官颖从来便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别人欺我,我定以牙还牙加倍奉还!”
“所以,我便要让他女儿也尝尝侮辱苦楚清楚这天下哪有那样好的事,该还的便要还,这是他们林家应有的报应!”
女子笑了一声,表情逐渐疯狂,“他们林家上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那林芸当真是跟她爹一个模样,虚伪的令人作呕,如今被毁也是她活该。”
靼齐心中骇然,一股难以言状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他望着面前的女子,五味杂陈,他先前怀疑她的身世,却不知她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苦难。
从小便没有爹娘庇护尝尽人间冷暖,如今却还要被迫远嫁去靼喇和亲,让她原本便不幸的人生更是雪上加霜。
这一切并非她所愿,却无可奈何,被迫认命.........
“小花工”女子嫣然一笑,眉眼微弯,“你这副表情看着我,是在同情我?”
女子伸手覆上了男子的脸,男子表情逐渐惊愕,急忙向后退去躲避,“公主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挨近些欣赏欣赏你的表情。”
“...................”
靼齐被上官颖这么一弄,心惊胆战,便将与上官颖的距离拉远了些。
上官颖看着避她如猛兽突然隔了她许远的男子,不禁觉着有些好笑,便又故意将位置挪了挪靠近了些。
迎上男子瞬时惊诧的表情,顿时心情舒畅了许多。
“小花工,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么?这个答案可合你心意?”
男子不语,他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报复林家报复林芸,在她的立场上无可厚非。
可.......他却不希望她成为一个跟他们一样的人,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他总觉得她应是与他们不同的........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靼齐在那日后便又联系了外面的靼喇随侍,将他身上所有的银钱甚至将他一直带在身边母亲送他的玉戒都当了出去换了一笔钱交给了随侍,让他全力查询关于林家的事。
她没有说是不是她故意毁了林芸的名声,既然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便觉着或许不是她。
他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些什么,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她跟他们是不一样......
许是这笔钱起了作用,这次他没有等上太久便得到了消息。
故意将那日之事传出去让林芸声名尽毁的人不是上官颖,而是齐府的嫡小姐齐莲儿。
他没来由的松了口气,即便他人对她不仁她也终究没有将事做绝,她果真是与他们不一样的....
而如今靼齐也再不能将退婚一事挑明,他无法用伤人的言语再去伤害那原本就已很不幸的女子。
她与他是一样的,都是这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即便他不愿承认,可到底他们都是身不由己而又无可奈何,只是他更为任性罢了。
进公主府的初衷已然变了,他便没有再呆在这里的理由。
虽然他并不想直接伤害上官颖,可他也不会认命娶她,她并非他心中所爱,他也自不会娶一个他心中不爱的女子。
这门婚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成,只要他不回靼喇,这门婚事早晚都成不了,如此对他和她都好。
许是心存愧疚,他没有立即离开公主府。
到底他的逃婚对她造成了一定伤害,所以他选择了留下来一年,而在这一年里,他会尽他所能弥补她照顾她。
而后,一年期满,便再不相欠,各不相干。
时间飞逝,转眼便是一年,这一年,他尽心尽力照顾,大到生活起居小到碎枝末节他都尽量做到面面俱到。
上官颖很会管家,却不太会照顾自己,经常熬夜算账又爱饮冷酒,平日的用饭也不规律,经常看账本错过饭点。
她对算术很痴迷,痴迷到没日没夜忘了歇息,他时常啰嗦,她却经常当耳旁风不放在心上。
他生气,她便恐吓。
他拿她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啰嗦,他想,便当是他欠她的吧......
这些他都可以接受,而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她似乎永远都没有男女之防。
每日的朝夕相处熟络了起来,这原本是好事,可唯一让他抓狂的是,她似乎从来没把他当男人看,时常累了见他在旁便靠他身上小睡起来。
有时一睡就是半天,在他身上各种姿势换着睡,还真当他是张床塌了。
而每次他因此对她不满生气,她便笑嘻嘻的说着下次不会了,然后依旧如此。
而他,也依旧没什么法子,只能任由她将他当成张塌子了。
离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靼齐也打算收收心准备离开。
他想着,她那样一个女孩,一定会有更好的人来爱护她,他们会彼此相爱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
而这个人绝计不会是他........
想到这,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酸涩。
他想,许是相处久了,心中便也就有了些不舍了吧。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朝着另一个难以控制的方向发展。
他离开靼喇有两年多了,他这么久不回去,和亲之事迟迟不能实行一拖再拖,他原以为会就此作罢,可现实却是,他的想法过于天真。
他的行踪迟迟没有消息,靼喇王已经放弃了他而将和亲一事转到了大王子身上,由大王子前往朝阳城迎娶公主,结两城之好。
靼齐得知这一消息时,如同五雷轰顶,他没想到父靼竟会做此决定,他一早便明白这和亲意味着什么。
可即便知道它只是政治博弈的一步棋,但却没想到父靼竟怎么也不肯舍掉这步已走岔了的棋,而选择让大哥代替他去迎娶公主。
她怎么能嫁给他的大哥,他大哥已年过不惑,身边妻妾成群,甚至他的嫂嫂也不是一个好惹的善茬。
大哥素来凉薄,女人于他而言不过是器物,他不会在意她的死活,以她的性子,倘若嫁过去,等着她的便是人间炼狱。
他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