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的制糕技艺炉火纯青,蒸制的糕点无不精美美味,若是摆出来卖,少来也要一两银子一笼屉。
除了方夫人蒸制的糕点,她还另制了三笼桃花奶酥。
这些糕点都在开张这日悉数免费赠送。
因着茶水糕点免费,加之对于火锅的吃法闻所未见,抱着好奇新颖的心态,开张的第一日酒楼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基本座无空席,甚至于门外都排了长长的队。
直至挨到戌时将至亥时宵禁,人陆陆续续离开,酒楼才清净下来。
古代戌时大概是现代时间晚上的七、八点,亥时则相当于九点到十点左右。
而在朝阳城一般是亥时宵禁,宵禁时会有官兵巡夜,规定街上不得有行人,各家商铺酒楼也必须关门不得营业。
终于送完最后一批客人离开,朱绿长吐了一口气往蓝萃身上就是一趴,“累死了,先前一直盼着姑娘的茶肆客人多些,如今客人是多了,老命也快没了半条。”
“姑娘跟歌远姑娘都没喊累,就你话多。”蓝萃佯装恼怒的推了推朱绿靠过来的身子。
许烟雨笑了笑,“今日大家都幸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朱绿立马来了精神,又迅速从蓝萃身上起来,“那姑娘呢?姑娘不走,朱绿再累也不会走的。”
“你不是累了么,就快些回去吧,等会宵禁了可就回不去了。今日我便不回去了,就在这酒楼歇一日,你们快些回去吧。”
听自家姑娘这般说了,朱绿便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也不再推辞,便与蓝萃收拾了一番带着旁边已累的趴在桌上睡着了的桑吉回去了。
见她们走了,酒楼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告辞离开。
等众人走后,原本喧嚣偌大的前堂便只剩下她和歌远两人。
两人将酒楼门窗悉数关上又吹灭了其他楼间的蜡烛,便提了两盏灯笼打算在前堂核对一晚的帐目。
将堂前的烛火拨了拨,又多点上了几支蜡烛,堂前的光线才亮堂了许多。
歌远从下方上锁的隔间掏出一摞的账簿,“这几日酒楼开张事宜的账簿都在这里了。”
许烟雨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即便不看这账簿,也知道若往后入不敷出,我便要倾家荡产去街边喝西北风了。”
“你瞧你说的,今日你也见着了,客人络绎不绝,门外的长队都排了几里。”
“今日是往亏本了来用才有这么多的客人,若是不再免费赠送,价格也不再减半,也不知能留住多少的人。”
歌远笑了笑,“即便客人没有今日的多,也是在常理之中,何况咱们不是早就想好了法子。”
许烟雨虚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被外面不知何时下起的大雨砸得乒啪作响的窗棂,抬手撑住了一方的下巴,语气幽幽,“又下雨了啊.....”
开张的第二日。
一大早,许烟雨从台前醒来。起身将门窗推开,却被突然袭来的凉风灌了一身,那种冷意便直窜入了心底,防不胜防。
歌远一大早便不见了人,昨夜就着烛火算了一夜的账,也不知她哪里来的精神。
这样想着,便见歌远怀中抱着几块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从门口进来。
歌远见许烟雨已经醒了,便将东西放在了台前,“前些日子,你不是说什么菜单,原本以为还需些日子才成,今日正好完工了,我就取了来。”
“我看了看,确实不错,有了它,诸事就方便了许多,你来瞅瞅。”
许烟雨掀开了一旁包裹着的布,入目的是上刻有字体的几块桉木木匾。
端详了一会,她看向歌远,“这东西有了,也就省了些口舌。”
正说着,蓝萃朱绿也从家中过来了酒楼,便合力将木匾在各个楼间分挂了两块,又在门外悬起了开门的帆旗。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酒楼里雇来干活的小哥们陆陆续续的穿着统一的天蓝色长衫短袄开始上工。
因着她们的这家酒楼是以火锅为主,开工便比其他酒楼晚些,如今已将近午时,正是揽客的高潮时段。
蓝萃与朱绿带着几个模样标志的小哥早早站在了门前,准备牟足了劲的拉客,那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秦楼楚倌的老鸨带着小倌们拉客。
她们的酒楼地处城北最繁华的一代,地靠王城,周围大多住的都是官宦贵胄。
在这一处同数的酒楼饭馆数不胜数,其中又以香来楼飘香楼为首。
若说奢华高调排场大的当属香来楼为第一,飘香楼紧跟其次,而名气却又以飘香楼更甚。
香来楼受王家贵胄喜爱,即便客少,可一单生意便能维持半月开销。
飘香楼则容纳百客,只是说是容纳百客,普通人家却也没几个能吃得起这一个菜一两银子的,所以终究来说是能容纳所有有钱的主。
许烟雨有幸两家酒楼都去过,也尝过那么一嘴。里面的菜肴糕点品类繁多,请的也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名厨,无论卖相抑或口感都是独属一家。
除开口感不说,端是财大气粗便没几家比的过。
有两家难以撼动的头牌,其他酒楼饭馆之间的竞争自然也就更为激烈。
除了她们这家,在这人流最多的时段,早也有其他的酒楼饭馆的人早早站在门口找准时机来揽客抢客。
于是当朱绿跟对面一家酒楼的人大眼瞪小眼干瞪了足足半个时辰像是比谁先把眼珠瞪出来的场面出现时,便也不觉奇怪了。
即便什么也不说,只是从双方那叉腰撅嘴的姿势上就可以知晓。
气氛不一般。
不知是不是瞪眼瞪出了火星,在看似夫妻模样的一男一女过来时,两边就像是补了鸡血似的猛扑了上去开始疯狂拉扯。
原本是两人之间的较量,在各自的一声号召下演变成了两边的集体拔河。
过来的男女被左右拉扯的头晕脑胀,他们怎么也没料到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出来吃顿饭,竟会糟此横祸。
在逐渐从拔河往群殴发展之际,脑袋嗡嗡直作响的歌远及时出来制止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惨剧。
双方罢手后,歌远对无辜卷入纷争的客人表达了歉意,又表示会免费赠送一碟楼里招牌糕点赔礼。
那对男女中的女子突然出了声,有些惊喜的对着旁边的男子说,“我昨日听隔壁的王婶说,有家名唤四时飘香的酒楼免费赠送糕点茶水,里面的糕点好看又好吃。”
“里面推出的菜品闻所未见,是置在一种放桌上的锅具中食用的,听说口感独特味道极佳,而且里面的东西并不贵,有些只需几十文便可。”
“王婶还说里面的肉也只需几十文即可,原以为她是瞎编的,不想还真有这家酒楼。”
歌远闻声笑了笑,“你那王婶说的倒也不全对,因是开店第一天所以才会给来至的客人赠送茶水糕点。”
“肉也并不是说的几十文便可,而是按钱来算,你若要几十文的肉,我们便割几十文的肉出来。”
“我们酒楼虽不再赠送免费的茶水和招牌糕点桃花奶酥,但也有梅子汁和其他汁水糕点赠送。
“且我们的楼内布置也是独一家,即便不用包间,夫人也能享有和夫君的二人空间。”
女子原本还有些犹豫,可听到这里时,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去四时飘香。
她平日里在家难得有跟夫君单独相处的机会,她的丈夫是待考的秀才,他们一家住在城北那边的杏雨胡同里。
他们不算贫苦人家,家里每月甚至还有点闲钱,婆婆有几亩良田平日靠着收租补贴家用。
她自己带来的嫁妆有爹娘给她的几间铺子,虽不大,但卖些布匹缎子供夫君读书和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也是够了的。
衣食不愁,膝下也有一双儿女,日子也还算圆满,只唯一令她有些不满的是相公不能时常伴在她左右。
她的相公是秀才,大多的时候都在离家有些远的塾院读书,并不在家中居住,因而一年里只有几个月的日子相聚。
何况家中又有婆婆儿女夹着,小夫妻想说会儿悄悄话都得躲出来说。
如今听歌远这么一说,她自然是心动了,当即便拉着相公进了四时飘香。
对面酒楼的人一番诧舌,虽说他们也提前打听过四时飘香的来路,开张那日也派人进去探过底风。
只不过因当时人太多没有排上队,也就没有深入了解,只看了个大概。
如今听歌远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们可从没听说过肉还能按几文钱的来割,还有那个放在桌上从未见过的锅具。
现下看来这四时飘香来者不善啊....
朱绿见对面酒楼的人集体发起了愣,顿时得意膨胀起来,不仅将脸对着他们扬了起来,还用鼻孔狠狠的哼了一声方才离开。
那姿态怎么看怎么欠扁......
许烟雨在前堂目睹了一切,不合时宜的咯咯笑了一声,朱绿这丫头,想来以后也不必往门上贴什么门神图了,只要她拿根棍子往门口一站,岂不是要比那些个门神顶用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