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烟雨同蓝萃将她早先准备好的礼品从马车上提了下来,这是她带给王府姐妹的一点心意,大多是一些人参补品或者绸缎珠钗,虽算不上什么顶稀奇珍贵,可也是花了些银钱的。
这些礼品,她便劳烦歌远给府上的姐妹送去,除了一些旧识,她还多备了几份。
送礼这种东西总要准备齐全一些。
洛王府虽比其他王府好些,可里面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也从来不少,闲言碎语更是防不胜防。
多备几份,里里外外都妥当了,左不过多花些银钱,却能省下许多事。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种东西向来是最好用的。
她是在三日后再度出现在王府的,虽她来了两次,可却从未进过王府,按理来说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上门问候一声。
即便是承蒙了他在王府这么多年的关照和还她自由之身的恩情出于礼仪她都应该在回来之时问候一声,何况她都来了王府。
许烟雨自谙自己与以前大有不同,所有喜怒都敛于心,外不显露半分,连行事也做到滴水不漏,可在这一块,她却怎么都一如往常。
怂得厉害........
她想一定是她现在并未达到如期所想,有负他所望,所以才迟迟不去见他,并不为其他,倘若功成名就她一定不会如此畏畏缩缩。
歌远是在稍后出现在了王府后门,许烟雨迎上前帮忙拿包袱,又侃笑了一声,“周总管竟舍的放人?”
“哪的话,我又不是什么能人?哪有什么舍得不舍得?”
“周总管定是留了你的,你做到一等女官,掌管整个王府后厨,后厨那些事有多难管我也不是不知道,即便是几个馒头的事,都是一大堆的鸡毛狗碎,麻烦的很。”
“前几任的女官谁没有出点差错,弄出些事来,你掌管以来却不曾出过一丝差错,周总管宝贝着你呢。”
“如今你要走,他不知道又要费多少功夫才能培养出下一个如你这般面面俱到又事无巨细的。”
“想来他是用了心思来留你的,倒是我对不住他了,将你拐走了。”
歌远抿嘴轻笑,摇了摇头将手上的包袱递上了马车,“烟雨,你这般夸我,倒是叫我惭愧难当了,王府从不乏会管事的人,即便老的走了,新的也会补上。”
“而至于我,去留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又不是少了我,这王府便不行了。”
许烟雨又笑了一声,“有理有理,王府少了你无谓,我少了你却是断不能行的。”
接下来几日,许烟雨便带歌远熟悉酒楼事宜,这酒楼的装潢她有大半借鉴的是现代的布置,只是又在其中综合了些古代的审美。
她以火锅作为酒楼主菜,而吃火锅最讲究的便是人多热闹,但这热闹又只局限于内部,各不相干。
古人多讲究,倘若要赚钱,便要连普通百姓跟达官贵胄有钱人家都考虑齐全了。
有钱人家端着面子,大多要的包厢,一来自认与平民相比身高一等,总是会大方舍的一些。
由着这点,许烟雨便在三楼设定了四间包厢。
这四间包厢她可是用心了的,什么雕花镂空孔雀花鸟屏风,南朝青花釉里红的古瓷,用的都是上好的,怎么好看怎么来。
这四间包厢是她专门预留出来给那些个有钱出手阔绰的,价格也自是不便宜,她也总得对得起她花出去的银子不是。
酒楼一共有三楼,除了用来设包厢的楼层,其余并不做包厢都是用来普通会客。
她将一楼二楼的大堂分设了三列,每一列都有屏风隔开,屏风有两扇弯折组成一个隔间,只中间留有空隙,即给了客人足够的空间,也不必担心被他人影响。
这样用屏风组成的隔间是她为迎合火锅主造的方式。
为使隔间内光线亮堂,屏风大多为雕花镂空的屏图山水,如屏画巫山又或是绘了花草鸟兽的云母屏风。
至于桌凳,都是普通的檀木或是樟木制成,倒也并未在此花太多的银钱。
虽说桌凳她没有花太多的心思,但这一楼二楼的隔间设了三列,而一列便有四、五个隔间,加上在边边角角设下的,光是屏风便花了一大笔银钱。
除了桌凳屏风还有各种盏具碗具以及火锅用的锅具和买地装潢酒楼的钱,总的算下来,她存着的几万两银子也都快花个精光了。
不过俗话说的好,舍不着孩子套不住狼,倘若真到了血本无归倾家荡产之际,也许又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这事啊,谁也说不大准的,不过既然她选择做了,结果也都是她要承担的,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说她学的还不够,做的不够好。
酒楼布置基本尘埃落定,食材以及人手厨房师傅等一切大小事宜便都交由给了歌远。
在管理能力这方面许烟雨自认是远远及不上歌远的。
歌远雷厉风行的作风她从前在王府时便领教过,何况她在王府这么多年,掌管王府后厨采办,能用得到的人脉里面的行当清楚的也自比她多。
因着这点,许烟雨将大概的事宜交代了歌远后,便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成天窝在自己冷清的茶肆一看书又是一整天,再未去过酒楼。
直到一个月后,许烟雨像是才突然想起了还有这档事没有做完,难得的从她的茶肆挪了脚步去酒楼瞅了瞅。
她去时,歌远正神情肃穆的叫雇来的几个小哥在四周挂着红布,又一边用手拨弄检验着旁边的食材。
底下的人用金漆描着一块牌匾的四周,又有人不时的将食材从楼下运去厨房,即便人多混杂却又依旧井井有序。
许烟雨在旁边找了个空位坐了一会,不声不响的看着旁边的人忙忙碌碌,又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许是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这模样,有人过来赶她,口中还骂骂咧咧说她不干事还在这坐着挡道。
许烟雨觉着有些好笑,同时又不得不感叹歌远的眼光手段,挑的人尽是些勤劳肯干的,又能将每人做什么都安排的清楚妥当。
如今才不到一个月,酒楼大小事宜已大致完成,约莫不出半月便可开张了。
她的茶肆只花了二个月的时间便完成了开厮,完建酒楼却差不多花了大半年,从春季到如今的秋末。
日子一天天冷下来,却是吃火锅的最好时季。
见许烟雨半天未动,丝毫不见一丝羞愧,过来赶人的小哥正要开骂,一旁正在核对食材的歌远闻声过来才将小哥打发走了。
“见你一直不来,还想着这几日去跟你说明事宜进展,如今你过来了却正好。”
歌远嗔笑了一声,“这半月来都未见你身影,我又抽不开身,你倒是真放心我。”
许烟雨站了起身,微扫了扫衣裳上的褶皱,开口道:“以你的能力我是肯定放心的,何况蓝萃朱绿也会时不时来帮忙,有什么情况她们也与我说了。”
正说着,蓝萃和朱绿便端着一大筐的碟碗从里头出来,连带着桑吉怀里也满当当的塞了一堆。
许烟雨这半月来都住在茶肆,并未回城南的院子,也有许久未见桑吉,如今见她似乎能见生人还能来酒楼帮些忙,心中有了些欣慰。
桑吉刚来朝阳城时,总是胆怯异常,平常也不大爱出门,即便好奇外面的世界,也总是乖巧的一个人缩在角落,比初见她时机灵的模样变化了许多。
她其实能够理解她,世上没有人再可依靠,而她又值敏感的青春年纪,总是会多想一些。
小女孩的担忧思虑,初到一个地方,见到生人便会害羞胆怯一些,那么此时身边有开朗活泼的姐姐多引导,她也便能够慢慢适应,逐渐变得乐观起来。
知心大姐姐的角色最好的扮演者相比她来说,蓝萃与朱绿却是再合适不过的。
她之于桑吉更像是恩人,那么对于桑吉来说,她们便是不对等的,桑吉会听她的话,却绝对无法同她说知心话。
而蓝萃她们对她来说却是对等的,她不欠她们的,站在同等的位置上,她们便可以成为朋友,有些心里话便也能倾诉。
想来,她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青春期的时候也总是胆怯害羞,家里来客人时也会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见人。
她的性子不是天生活波热情的那种,漫长的青春期对于她来说是敏感而脆弱的,因为明白,所以更能体会和理解。
许是终于能见到自家姑娘的身影,蓝萃有些高兴将手中的活丢给了旁边的小哥快步的走到了许烟雨的身旁。
“姑娘,你倒是清闲了,这一大堆的事都让歌远姑娘一个人办了。”蓝萃语气略带哀怨。
“姑娘。”稚嫩的声音传来。
许烟雨忽视掉蓝萃的抱怨,轻轻摸了摸桑吉的头,“以后便多跟蓝萃姐姐朱绿姐姐出来,偶尔也可来茶肆玩玩。”
桑吉有些害羞,红了脸,微扭了扭头嗯了一声。
“别干站着了,一大堆的活等着做呢,烟雨你过来,你看给这酒楼给提个什么名字好?”
歌远挥了挥手,将蓝萃她们遣赶着去做事,又将许烟雨一把拉过。
许烟雨扫了一眼已描了金边的牌匾,“那茶肆取名为四时笙香,这便叫四时飘香吧。”
“是个好名字,倒是挺应景的。”歌远看了过来,像是在憧憬着什么,眼里带上了不明的光亮“烟雨,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末了,像是在确定着什么,还未等许烟雨开口,她便再次出声,“我相信一定会的,就像应了这名字的彩头,红遍朝阳城,不,红遍江北南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