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书墨从梦中惊醒,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呢?他觉得太一是喜欢云曦的,可是心底隐隐的期待,却是云皎吧?所以才愿意让云曦和师兄在一起,这样他就可以说服自己娶云皎,其实当年喜欢上那个小月神的,不仅是师兄吧?还有他自己。云曦太过耀眼了,就像太一代表的太阳一样吸引视线,可是他不管不顾的性格,在遇到柔弱却倔强的云皎的时候,却突然变得犹豫怯懦起来。
云书墨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妖华正站在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不只是纠结还是什么别的。云书墨动了动,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盖着的被子,垂眸,“多谢。”
“啊?”不知在榻前站了多久的妖神忽然回神,含糊地应了一声,“哦,没什么。”
云书墨到没在意,只是安静地坐起来,将手边的书重新抓起来,低头看起来,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倒是妖华,别别扭扭地犹豫了许久,吐出一句,“你体质本就偏寒,又因为当年换血留下了病根,窗边寒冷,以后……”妖华对上云书墨薄凉的双眸,忽然说不出话来。
“以后……”云书墨垂眸,轻笑,他,还会有以后吗?他现在与妖华缔结契约,相依为命,可当妖神归位,他残破的灵魂,也就要魂飞魄散了吧?哪还有什么以后。
妖华看着云书墨落寞的表情,一句“以后我们还可以继续缔结灵魂”险些脱口而出,把自己也吓了一跳,首先,他是妖,是魔,而云书墨,是神族,还是神族太子,他们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再者,他妖华,活了这么多年,逍遥自在,怎么能让一个小小的神族困住。妖华没有说话,站在原地,表情纠结。
“你刚才去谢先生那里了吗?”云书墨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卷,仿佛不在意地说。
“嗯,那个谢家的小子,倒是有点头脑。”妖华感叹。
“毕竟是北昭的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没有八面玲珑的心思,怎么能保持谢家这样的名门望族久盛不衰,还日益昌盛。”云书墨一点都不奇怪。
“你对这个谢庭芝,倒是很欣赏。”妖华挑眉,他倒是没怎么见云书墨对别人这么感兴趣,还愿意说这么多话去评论一个人。
“算不上欣赏。”云书墨垂眸,“算是钦佩吧。”钦佩他能够护住一整个庞大的家族,可惜,他也没能护住自己喜欢的人。
“钦佩……”妖华有些不解,以为云书墨是羡慕谢庭芝的八面玲珑,巧舌如簧,随即安慰道,“人各有所长嘛,他长袖善舞,你不也精通医术吗?”
云书墨摇了摇头,又将话题扯回来,“谢先生怎么说?”
“哦,他说揽月楼恐怕不会进攻苍玄府。”妖华说道。
“三家之中,苍玄府的实力最强,的确不是首选。”云书墨点了点头。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不过,其实揽月楼最早还是想从苍玄府下手的吧?听说那个揽月楼的楼主莫承熙带着揽月楼的人闯进苍玄府抢夺九黎壶的时候,并没有被门内弟子发现,想来是找到了能顺利穿过结界的方法,肯定是从前有所准备,可如今,到也不一定了。
“没错,”妖华倒没想这么多,一是他自诞生来就实力超群,根本就用不着什么头脑,再者他向来追随者甚多,一呼百应,每次无论他想做什么,都有人替他鞍前马后,无须他想太多。“谢庭芝说,愣了一愣应该会先从听风谷下手,据他猜测,听风谷那个狐狸眼,应该就是莫承熙的仇人。”说起来,妖华若有所思,莫承熙是被顾逸群抛弃的,所以他恨顾逸群,可眼前的云书墨不也是被上代沙华程墨抛弃了吗?他好像一点也不恨程墨的样子。只是因为他生性凉薄吗?
“嗯。”云书墨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但也不是很意外,若是莫承熙的仇容易报,他也就不会建立揽月楼这样恐怖的势力了,如果仇人是仙界三门之一的听风谷,倒也合情合理。云书墨没在多说什么,继续低下头看书。归凰草和灵魂回廊的地址他已经都交给穆轻寒了,现在,也只能靠他了。云书墨低着头,忽然忍不住轻笑。别让我失望啊,师兄。
揽月楼——
莫承熙御剑落在庭院内,将佩剑收起来,便看到右手边厢房的门后躲着一个有些消瘦的身影,无奈地摇头,“别躲了,我看到你了。”这个小家伙,唔,好像也算不上
宁溪泽咬了咬唇,从门后走出来,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说,“我没躲。”就是看到他,下意识退了两步。
莫承熙闻言轻笑,看着面前的宁溪泽若有所思,这个小家伙,唔,好像也算不上小家伙,算起来,宁溪泽虽然心智只有四五岁,可实际年龄也有将近二十岁了,不过,他为什么一直这么瘦呢?他们揽月楼的伙食,虽然比不上三国京都繁华地带的酒楼,可莫承熙自认还是很有水平的。“你找我有事?”
“嗯。”宁溪泽点了点头,略微抬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好看的桃花眸,“你见到望泞了吗?”
“嗯。”莫承熙点头。
“那小花呢……”宁溪泽认真地点头,又继续问。
“小花?”莫承熙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小花?”
“就是小花。”宁溪泽的眸中闪过一丝焦虑,但还是认真地一字一句说,生怕莫承熙漏掉一个字,“我给你,让你给望泞的小花。”
“你是说那个娃娃。”莫承熙反应过来,所谓“小花”应该就是那个泥娃娃的名字,他小时候被赶出家门,带着妹妹四处流浪,并没玩过什么玩具,并不知道娃娃也是可以有名字的,莫承熙眸中含着一丝无奈和痛楚,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轻声说道,“我交给望泞了,你放心好了。”
“嗯。”宁溪泽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想要回到房间去,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莫承熙,小声说了句“谢谢。”才慢慢地磨蹭进了房间。
“也许,你想和千机镜见一面?”莫承熙忽然有些不忍,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
“天机?”宁溪泽的脚步一顿,眸中尽是惊讶和欢喜,“可以吗?”
莫承熙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其实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可又不忍心拒绝,随即点了点头,“跟我来。”
宁溪泽跟着莫承熙走出院子,这是他来到揽月楼之后第一次离开这个小院,其实今天他也是第一次跨过他房门的门槛。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小时候跟着母亲,没日没夜的制毒,试毒,闭门不出。长大了也是整日窝在烟花之地的阁楼,和天机待在一起。所以在到了揽月楼之后,他从来没有挣扎过,也没有逃脱这里的想法,对他来说,只要有一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就很好,更何况席乐章还经常带着小玩意和零食去探望他。这也是莫承熙对他放心的一个很大的原因。
揽月楼所处的府宅占地并不大,两个院子并不远,没有几步路,宁溪泽并没有看周围的景色记路,而是一心看着脚下的石板路,看着石板缝隙里生长出来的青苔走神。“这是什么?”宁溪泽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想要见到天机,并没有停下脚步,但还是忍不住问。
“地上的吗?”莫承熙挑眉,顺着宁溪泽的目光看过去,“青苔。”
“青苔。”宁溪泽似懂非懂地点头。
“就是在潮湿的地方很常见的一种植物,”莫承熙忍不住介绍,“生命力很顽强,只要有水就可以生长。”
“那有青苔妖吗?”宁溪泽有了兴趣,忍不住追问。
“青苔妖?”莫承熙听到这个有些怪异的名字,哑然失笑,“没有,它们生命并不长,很难修炼成妖。”
“这样啊。”宁溪泽点头。
没走几步,就是天机所在的院子,莫承熙并不避讳,广袖轻挥,将门上的禁锢解开,推门走了进去,示意身后的宁溪泽跟上。
宁溪泽老老实实跟在他的身后,进门便听见天机的嚷嚷,“我说老头,你能不能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一下?”
“你叫谁老头,天机你怎么不照照自己什么样子,居然说我是老头,对了,你自己就是镜子,还认不清自己。”
宁溪泽有些疑惑地看着莫承熙,看到他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虽然没有心机,但还是隐约感到自己最好不要问发生了什么。
屋内,白衣飘飘的祁然和扎着双髻的天机剑拔弩张,听到门外的声音,齐齐看向门外,一时间满脸的杀意还没来得及收敛,看起来颇有些凶神恶煞。
“溪泽?”梳着双髻的少女身穿一件墨色团花水草纹缎面中衣,逶迤拖地玄紫色提花彩凤纹绿叶裙,乌黑的发髻里插着镶贝壳花瓶赤银头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玛瑙手镯,腰系丝攒花结长穗束腰,上面挂着一个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荷包,脚上穿的是掐金挖云红香羊皮绣花鞋,除去脸上还没收起来的凶恶的表情,整个人倒是显得有几分天真可爱。天机看到宁溪泽的第一时间先是冲上去,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见他身上并没有被传说中“残忍嗜血”,平时常被用来吓唬爱哭不愿意睡觉的小孩子的揽月楼楼主莫承熙折腾得缺胳膊少腿,反而还多少长了几两肉,放心的同时又有些唏嘘,不谙世事真好啊。
“这是谁?”见到有外人,祁然迅速地暗中整理了一番仪容,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又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了。别人有没有被唬住不好说,宁溪泽倒是觉得他十分正经。
“老怪物离我们家溪泽远一点。”天机转身,将比她还高出一截的宁溪泽护在身后,第一次觉得自己幻化出的人形也太矮了,之前还觉得灵巧可爱呢。
“你们认识?”宁溪泽被天机护在身后,后知后觉地问。
“嗯。”
“算是吧。”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什么叫算是吧?”祁然皱眉。
“我们之前是不太熟啊。”天机一脸理所当然,“虽然我们……但是之前的确也没说上过话。”虽然他们都曾是妖神神力的一部分,但是被封印在十方神器飞往人界的四海八荒,又是各自修炼成人形,在被揽月楼关在这个院子之前,并不认识。不过,十方神器里,修成人形的好像也就他们两个,唔,再加上那个已经开始有灵识的玄镇尺,算他半个吧。
“那倒也是。”祁然无话反驳,朝宁溪泽笑了笑,“我叫祁然,是苍玄府的长老,你可以叫我云遥君。”
“喂,老头,不许对我们家溪泽露出那种贼兮兮的笑。”天机抱怨。
“什么叫贼兮兮的笑?”祁然一脸震惊地看着天机,两人又陷入了一轮新的争吵。
“他们两个,相处得倒是很好。”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席乐章站在莫承熙身旁,笑着说。
“嗯。”莫承熙没多说什么,朝宁溪泽说了声,“天机你已经见到了,我们回去吧。”
莫承熙话音刚落,天机和祁然的争吵忽然戛然而止,天机回头,死死地盯着宁溪泽,仿佛在他脸上能盯出一朵花来。
祁然也不说话了,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你保证,不伤害他。”天机的视线还停留咋宁溪泽脸上,对莫承熙说。她的烦躁不是没有由来的,看到宁溪泽好好的,也是松了一口气。
“我和千机阁并没有什么仇恨,也不想伤害无辜的人。”莫承熙看了一眼脸上仍是满脸笑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席乐章,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保证。”天机终于愿意给莫承熙一个眼神,认真地盯着莫承熙,说道。
“我以我自己的性命起誓。”莫承熙无奈地说。
“你的命又不值钱。”天机松了一口气,嘴上却仍是不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