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我自己的性命起誓。”莫承熙无奈地说。
“你的命又不值钱。”天机松了一口气,嘴上却仍是不饶人,天机转头看向宁溪泽,宁溪泽比她还高处一头多,天机一瞬间有些唏嘘,宁诗桐离开的时候,宁溪泽站在千机镜前,还不及镜子的一半高,天机抬头,认真地叮嘱,“你老老实实地待着,等萦霜来接你,知道吗?”
“我们可以走了吗?”宁溪泽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和喜悦,轻声问。
天机如鲠在喉,假装没有听到宁溪泽说的“我们”,顿了顿,正色道,“等事情结束,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莫承熙,或者说揽月楼需要的不过是十方神器而已,留宁溪泽在这里,也不过是为了牵制她,让她乖乖听话。
“那事情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宁溪泽没有问是什么事情,乖乖地点了点头,忍不住说,“我想回去了。”
“应该,很快就结束了。”天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莫承熙,莫承熙坦然地与她对视,没有一丝遮拦。
目送莫承熙和席乐章带着宁溪泽离开,天机才缓缓收回视线,一旁一言不发的祁然挑眉,“那小子倒不像是个坏人。”
“仙界最凶恶的门派揽月楼,其中被众人口诛笔伐,号称恶贯满盈的首恶,楼主莫承熙,在你云遥君祁然嘴里,竟是不像个坏人。”天机撇了撇嘴,凉凉地嘲讽。
“我不过说句实话而已。”祁然挑眉,“流言这种东西,向来只有那些愚蠢的家伙才会相信。”他看向一脸“不以为然”的天机,“再说,你不是也相信他了吗?”
“……”天机被他噎得无话可说,只好坦诚道,“他的确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凶神恶煞,看样子倒是个可怜人。如今这个情形,也只能信他了。”
“说起来,你对那个小子倒是很上心。”祁然指的是宁溪泽。
“算是吧。”天机嘟囔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四岁,粉嘟嘟的,像个陶瓷娃娃。当你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五官一点点舒展,仿佛每天都是不一样,又和从前没什么区别的样子,心里总会有那么一些感触吧,算了,和你这个老头子说了你也不懂。”
祁然垂眸,眸中闪过一丝轻笑,他懂的,他也曾看着一个肉团子长大,长到可以独当一面,恣意潇洒,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在天机和祁然正站在窗边两两无言,伤春感秋的时候,洛望泞正站在架子面前,看着架子上的泥娃娃发呆,在她的手边,是穆轻寒给她的那株归凰草。如果她没记错,千机阁的阁主,宁溪泽心智只有四五岁的原因,应该就是因为只有一半的魂魄,至于沙华,肯定也有什么缺陷的地方吧?太一的灵魂,应该就分别在云先生和溪泽身上,如果有归凰草,是不是,两个人的魂魄就能……
洛望泞垂眸,她的残魂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个世间,溪泽和云先生又对她有恩,洛望泞握着手里的归凰草,等泽明君回来,她便问他能不能将此草借给云先生,泽明君心系天下苍生,如果能让太一的元神归位,肯定也不会拒绝的吧。洛望泞回头,看向桌子上放着的,林宛筠带来的记载着归凰草的书籍,里面还写了,天帝可以开启灵魂回廊,让神界复苏。打定了这个主意,洛望泞慎重地将归凰草收进一个小玉盒,放入乾坤袋。
做完这些,洛望泞抬手唤来挂在墙上的佩剑月皎,转身出了门。这几日顾墨汧忙得很,虽然摆脱了门内繁杂的事务,将其丢给了叶致远师叔,可他自己却还是要负责加固他自己布下的守门阵法,还要和顾逸群一起修复三个门派见传输阵法的漏洞,忙的神龙见尾不见首。她便约了林宛筠练剑,虽说是临阵磨枪,微不足道,但也算为大战做些准备,总不能坐以待毙。关于归凰草的事,洛望泞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告诉林宛筠,她用不了这草,不告诉林宛筠,也省得她白高兴一场。
洛望泞来到明义殿的时候,林宛筠正在明义殿后的竹林里等她,见她来了,朝她笑了笑,“望泞。”
“宛筠。”见到林宛筠,洛望泞也笑了笑,“刚才我好像看到了元洲?”自从云遥君被带走之后,徐元洲待在云隐峰的仙居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沉寂了许久,如今终于还是愿意出门了,也算是好事一桩。
“他是来找致远师兄的。”林宛筠点了点头,“还有陆离,好像也一起来了。”
“看到他这样,我们也可以放心了。”洛望泞松了一口气,“前两天霖岚师叔还找到我,说元洲很是古怪,看来是他多虑了。”
“……”林宛筠的表情有些纠结,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其实我也觉得元洲有些古怪,还有陆离,也有点奇怪。”
“奇怪?”洛望泞不解,“他们两个不是好好的吗?哪里奇怪了?”
“他们今天虽然来了,见到我却没有打招呼,我和徐元洲说话,结果他什么也没说。”林宛筠的表情带着几分懊恼,“我还安慰他来着,他不说谢谢也就罢了,连个反应都没有。”
“有吗?”洛望泞有些愣住了,前几日元洲也没有这样沉默啊,难道是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请?还是说,元洲只是不愿意和宛筠说话?洛望泞感觉自己抓住了盲点,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抓住的是什么,只好先安慰林宛筠,“放心啦,应该没什么是,应该还是心里难过,不愿意说话吧。”
“嗯。”林宛筠将信将疑地点头,抽出腰间的佩剑,“我们开始吧。”
洛望泞点头,握着月皎,月皎在她手里兴奋的颤动,发出一声响亮地声音,“铮——”剑身上镶嵌的云晶石闪闪发光,灵气旺盛,剑身薄霜缭绕,所过之处带起一阵水雾。
“这才没过多久,月皎的剑气又增进许多。”林宛筠有些感慨。
“认真些,不要伤到了。”洛望泞一面进攻,一面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林宛筠颔首,见招拆招,虽然嘴上和洛望泞说着话,手上拆招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点也不含糊,“金雁横空?这招漂亮。”
“你也进益不少。”洛望泞唇角微勾,林宛筠是土属性,更善于防守,此时虽然比她低一个仙阶,防守却毫不含糊,一丝漏洞也无。
“那是,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天天突飞猛进,都快修成上仙了,我还原地踏步。”林宛筠皱了皱秀气的鼻子,玩笑道。
“想成为上仙,哪有那么容易。”洛望泞无奈地轻笑。仙阶越往后,越难修炼,像顾墨汧还有云遥君,停留在仙君多年,也没能再进一步。如今,她修炼到真人,就已经觉得修炼得越来越艰难了。
两人一来一往,正打的如火如荼,忽然一道凌厉的剑气,划过空气,刺向两人,洛望泞眼神一凌,轻喝一声,身形急退,林宛筠听到声音,也飞快地向后退了几步。洛望泞稳住身形,看向剑气袭来的方向,还没有看清来人是谁,第二道剑气便以更加凌厉的气势扑向洛望泞,洛望泞来不及躲闪,只好挥动月皎,勉力凝出一道剑影,与那道剑气撞在一起,消散开来。随着剑气消失,一道白色的影子闪到洛望泞面前,轻巧地落在了地上,来人穿着白衣,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莲花簪绾起,侧脸线条流畅,五官精致小巧,鼻头微翘,显出几分带着锋芒的娇俏,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此时看到她,眸中闪烁着莫名的神色,更显得与众不同。
“沈少主。”林宛筠看清来人是谁,有些诧异地轻呼,就冲着刚才那道狠辣的招式,她还以为是揽月楼打进来了呢。
“沈慕阮。”洛望泞皱眉,轻声说出来人的名字。她很少叫沈慕阮的名字,一般都是和其他人一样叫她沈少主,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气愤。
沈慕阮没有回应,只是身形一动,又冲了上去,如同一支利箭,冲向洛望泞。沈慕阮的修为比洛望泞高上不少,洛望泞的反应就有些吃力了。
林宛筠看着面前你来我往,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两人,忽然就想到了之前的门内试炼。四周的竹叶随着剑气哗哗作响,夹杂着水汽,让气氛显得更加冷凝,沈慕阮连续几个翻身,漆黑如墨的长发随风絮乱,手中刻满了靛青色的蟠螭花纹的银色长剑猛地往前一刺,凌厉的剑气直逼洛望泞面门,地上散落的枯叶卷携着沙土被剑气掀起,凌厉非凡。林宛筠默默地抹了抹脸上的沙土,认出了这一招,“白云出岫。”相比当年的白云出岫,这一次,这个凌厉的剑招才算是被沈慕阮发挥到了极致。毕竟,两年前的沈慕阮用这一招,应该带不起这么多沙土,林宛筠默默地想。林宛筠看了看周围倒得横七竖八的竹子,悄悄向后退了几步,用土元素汇聚起一道高墙遮挡,她倒不担心洛望泞,一是因为现在大战在即,沈慕阮不可能不顾情势,和洛望泞拼得两败俱伤,再者她现在还是穆轻寒的徒弟,应该也不至于对望泞下手,二嘛,林宛筠眨了眨眼,洛望泞的实力她还是清楚的,只要不是越过一个仙阶,以洛望泞的实力,不说全身而退,不受重伤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像林宛筠还有时间思考这么多,洛望泞不敢轻敌,反手朝身后虚空一挥,靠着反冲的力量才勉强稳住身形,顾不上身后的竹子轰然倒下,左手凝起几道冰凌击向沈慕阮,趁沈慕阮击碎冰凌的时间,反守为攻,欺身而上。
“这么多年,你好像还是一点都没变。”沈慕阮轻哼,直接用灵力将冰凌震碎,“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是吗?”洛望泞咽下喉咙中的血腥之气,面不改色地问道。
“当年我的万剑归宗,还只是入门,如今我已经修炼到了第四层,你要不要试一试?”沈慕阮勾唇,笑得云淡风轻。
洛望泞面色凝重地看着她的动作,一旁的林宛筠闻言也皱起了眉毛,沈少主,这是要来真的?
没有等到洛望泞的回应,沈慕阮决定就当做她默认了,勾唇一笑,身形在半空中舞动起来,那身姿柔中带刚,十分窈窕绰约,剑身一晃之后,一把剑变成了俩把,三把,四把……更多的剑形成一道金黄色的圆圈在半空中摊平,飞速旋转,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剑风,慢慢地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剑影凝聚在空中,沈慕阮咬破手指,手腕上的金色印记一闪,一滴血被弹出,缓缓融入剑阵,霎时间金光大盛,无数道剑影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向洛望泞冲去。沈慕阮平静地划开步子,扎开马步,双指合并猛地往洛望泞所在一指,无数把剑就像有了生命一般,悬空,剑前端就像完全被指尖所控制了一般指向洛望泞,下一秒飞快地由空中射出,带着无数条金色的光芒无声地冲向洛望泞,“这下,我看你到底要怎么躲。”
洛望泞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手中的月皎随着她的动作,剑尖所经之处,渐渐汇聚出一个巨大的图纹,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洛望泞护在中间。
“故弄玄虚。”沈慕阮冷哼,勾了勾手指,那无数道剑影猛地冲向洛望泞所在的方向。
“望泞!”林宛筠睁大了眼睛,想要冲出去护住洛望泞。
一道巨大的破碎的声音响起,沈慕阮有些自得地看着洛望泞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洛望泞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身上的长袍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破损,完全不是沈慕阮想象中的狼狈模样,洛望泞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我,也不是当年的洛望泞了啊。”她以为她傻嘛,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