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书墨面不改色,心中却浮上一股敬佩之意,嘴上却只是淡淡地说,“伏羲琴只能改变人的心绪,能翻云覆雨的,是浮沉珠,他是将自己的毕生修为注进琴内,强行将云层驱散,不过,这一次之后,他应该就是个废人了。”
“那些道貌岸然的道士,倒是有点意思。”妖华错愕地看着漂浮在半空中,一头墨色的长发尽数散开的的顾墨汧,忍不住咋舌。
洛望泞看着顾墨汧,眉头紧皱,南柯笔画出的云并不是能用普通的风能吹散的,想要驱赶并没有那么容易,她虽然没有听说过这种琴技,也却也能看出顾墨汧一定动用了什么禁术,才能破解南柯笔的力量。“师父……”
听风谷神殿里的黎思远感受到顾墨汧的帮助,眸中闪过一丝坚决,飞快地咬破手指,将血滴弹到浮沉珠上,浮沉珠瞬间金光大盛,更多的力量缓缓注入听风谷残破又摇摇欲坠的结界,外面的天空忽然晴朗起来。
看到天空放晴,顾墨汧松了一口气,缓缓落在地面上,在洛望泞赶到之前,吐出一口血,将琴支在地上,扶着琴才勉强站立。
“师父。”洛望泞朝顾墨汧的方向奔去,扶着顾墨汧的胳膊,有些焦急地看着他,“师父,你……”
顾墨汧看着洛望泞,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笑着半是玩笑的说道,“望泞,我以后恐怕当不了你的师父了。”他的筋脉已经尽数损坏,已经没有修为了。他虽然学了这个招数,可却从来没有想过以这种方式结局。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自私的人,没想到居然也能做出这样舍己为人的事,顾墨汧自嘲地浅笑。
“别说丧气话,”洛望泞扶着顾墨汧移动到一旁原来是一片树林,可如今已经被大火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地灰烬的空地上,用两根手指探上顾墨汧的手腕,一丝灵力顺着顾墨汧的筋脉运转一周,顾墨汧已经没有修为,自然无法抵抗,只能老老实实地任她试探。洛望泞的灵力毫无阻拦地进入顾墨汧体内,试探着顾墨汧筋脉的破损程度,洛望泞眉头紧皱,看了一眼像是没事人一眼的顾墨汧,洛望泞默默地从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药瓶,顾墨汧看着那有些熟悉的玉瓶,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洛望泞打开那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异香萦绕的药丸,“九鼎续脉丹。”顾墨汧叹了口气,说出那颗丹药的名字,忍不住苦笑,“你不是说不屑动我的药瓶吗?”上次洛望泞拿出玉芝散的时候,她担心拿错药被毒死,绝不会不经他同意动他的药架,此时却光明正大地拿出他架子上的名贵丹药,让顾墨汧有些哭笑不得,轻咳了两声,又带出一口血。
“你放心,我也就拿了这一个瓶子。”洛望泞看着顾墨汧肉疼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是为了对照一下,才拿的,放心,其他我没动。”
“我说过我的丹药你随便拿的。”顾墨汧虚伪地说,虽然他是这么说过,还把药架上危险的毒药都收在暗匣里,怕洛望泞拿药的时候拿错,但是那些难以收集药材,或者难以炼制的珍贵的丹药被拿了还是难免肉痛。
洛望泞也不拆穿他,将丹药塞进顾墨汧的嘴里,盯着让他吞下。
顾墨汧没有反应过来,丹药苦涩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一如他的心境,这丹药,原本是给谢庭芝准备的,自从谢庭芝筋脉断裂离开苍玄府,他就一直在寻找可以续上筋脉的灵丹妙药,他与谢庭芝终究是师兄弟一场,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庭芝一个天纵英才就这样浪费,他收集材料收集了许多年,没想到最后却用在了自己身上。
洛望泞没想这么多,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丹药只能修复你的筋脉,若要恢复修为,是不可能的,日后就算治好了,也少不得要从头再来了。”
“嗯。”顾墨汧点了点头,将丹药咽了下去,静静等待丹药发挥效力。
洛望泞安置好顾墨汧,便一个箭步闪入人群中,挥剑刺向一个想要偷袭的揽月楼弟子,用冰凌刺中了他的手臂,让他暂时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顾墨汧看着洛望泞的身影,叹了口气,“师兄,你倒是快点啊。”
灵魂回廊——
穆轻寒躺在血泊里,凤眸紧闭,满身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不断有血液从伤口沁出,一道虚影从穆轻寒手上收集灵魂碎片的容器钻出来,轻轻绕着穆轻寒打圈,最后蹲在穆轻寒身旁,安安静静地托腮看着穆轻寒,仿佛不理解为什么他一动也不动。那道虚影仿佛并不惧怕灵魂回廊中的风刃,尽管风刃不断地刮到虚影身上,她也仿佛感受不到,淡淡地光萦绕着穆轻寒的身体,仿佛有什么就要苏醒。
看着底下的揽月楼的弟子渐渐出于劣势,莫承熙垂眸,“乐章。”
“我知道了。”席乐章点了点头,伸出双手,悬浮在空中的谪仙伞和不归砚便顺从地飞向他,席乐章握着两件神器,按照天机镜的指示,潜入听风谷内部。
席乐章站在听风谷的结界外,撑开谪仙伞,催动不归砚,不归砚可以让持砚者可瞬间从一个地方去往另一个地方。席乐章利用不归砚空间转移的能力,出现在天机镜内,黎思远所处的大殿外,看着紧闭的殿门,席乐章抿了抿薄唇,举着伞安静地向前走了一步,殿门忽然大开,射出如暴雨一般的玄铁针,“暴雨梨花针,不愧是听风谷,有点意思。”听风谷的顾逸群,和传说中的专于研究上古奇术,门中法术奇妙的艮巽门有些关系,席乐章曾见识过艮巽门的阵法和暗器,还带人夺取了艮巽门的神器不归砚,当然不会惧怕面前相比之下只能算是过家家一般。席乐章面不改色,举起谪仙伞应对,谪仙伞号称“绝对防御”,持伞之人,可以阻拦外界的一切进攻,与结界不同的是,甚至可以将攻击加倍反弹回给对方。
感受到大殿的机关被触发,黎思远的表情越发沉重,“怎么会……”揽月楼的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同时也感受到自己的设置的机关被触发的顾逸群也是脸色一白,“该死,是千机镜。”他早该料到的,可如今门内弟子都在这里,黎思远那里防守薄弱,若是浮沉珠被夺,“可恶……”顾逸群忍不住骂道,“李衡安,你赶紧带人去找思远。”思远,你可要撑住,不要让本尊失望啊。
“是。”名叫李衡安的听风谷弟子应了一声,丢下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的对手,招呼了几个弟子,御剑向黎思远所在的大殿飞去。若是莫承熙在这里,应该能认出,这是当时在苍玄府听学时,那个经常跟在黎思远身后,还问过他为什么对冥界那样了解的听风谷小弟子。
黎思远一手还扶在浮沉珠上,源源不断的力量通过黎思远这个媒介,从浮沉珠传出,汇入听风谷的结界。黎思远白净的肌肤不断地沁出汗珠,顺着他好看的下巴滴落。黎思远看着面前一袭白衣,像是畏寒一般,在初夏的季节还是裹得严严实实的男子,男子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面色平静,仿佛他站在这里只是不小心迷了路,从这里经过,可黎思远却清楚的知道,这个男子刚刚触发了谷主设置的机关,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黎思远看了看男子手里的白色油纸伞,恍然大悟,“谪仙伞。”
“没错。”席乐章看着面前强装镇定的黎思远,眸中闪过一丝赞赏,这小家伙虽然害怕,但是倒是很镇定,还能有心思分析,倒是个好苗子,可惜……
“你是莫承熙?”黎思远试探地问,他必须拖延时间,他不知道莫承熙的底细,但是面前的男人除了有一把可以阻拦外界的一切进攻的谪仙伞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修为,谷主虽然不在这里,但是一定能感受到他设置的机关被人触发了,一定会派人来支援他,现在也只能等了。黎思远打定主意,更加镇定了一些。
席乐章看出来黎思远的小算盘,但他并不在意,也不着急,只是淡淡地笑着摇头,“不,我不是。”
“你是用不归砚才能通过结界出现在这里的吧,莫承熙能把不归砚和谪仙伞这两件神器同时交给你,想来你应该是他很信任的人吧。”黎思远想了想,说。
“唔,”席乐章轻笑,“算是吧,就像你们谷主信任你一样。”
黎思远的表情一瞬间有些一言难尽,他当然知道顾逸群信任他,也知道顾逸群只能信任他,也知道顾逸群为什么信任他,不过是因为他有能运用浮沉珠的力量的能力罢了,他就像一个水泵,一个枢纽,将浮沉珠内的力量榨出,供应听风谷的结界。
如果不是他,也可以是任何人,任何有这种天赋的人。黎思远想起来那天顾逸群喝醉了的时候说的话,“他们都说我顾逸群最擅长与人虚与委蛇。可他们不知道,我内心直接得很,可以一眼看出他们心里的弯弯绕绕。仙界的人就是虚伪,无论做什么,都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打着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旗号,做的确实是和他们看不起的人族没什么两样的事。不过,我顾逸群,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甚至,比他们还黑暗。”没错,谷主是很虚伪,很黑暗的人,但是黎思远没办法恨他,他从小就被谷主亲自照顾长大,谷主对他有恩,无论谷主是什么样的人,谷主为什么对他好,谷主对他有恩这件事,是铁板钉钉,无法磨灭的。
想到这里,黎思远的表情又变得笃定了些,席乐章看了黎思远脸上的表情明明灭灭,颇有趣味地勾了勾唇,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一道道身影落在大殿门口,横在他和黎思远之间。
黎思远看到李衡安等人,默默松了一口气,“先生……”
“你等的人都来了吗?”席乐章打断黎思远的话,笑着说。
黎思远皱眉,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男人脸上胸有成竹的表情让他有些不安。
李衡安看着面前的男子,大声说道,“不管阁下是哪里的人,这里是我听风谷重地,闲人勿进,还请先生离开。”
“若是我不愿意呢?”席乐章笑着说,语气中暗含着一丝挑衅。
“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李衡安话音刚落,便带着众人冲了上去。
黎思远意识到什么不对,紧张地大喊,“衡安,不要!”可为时已晚,席乐章转着手里的谪仙伞,将李衡安等人的剑招尽数反弹了出去。
“谪仙伞不仅可以阻拦外界的一切进攻,还可以将攻击加倍反弹回给对方。”黎思远看出来端倪,大声喝道,可惜为时已晚。
“没错。”席乐章笑了笑,看着猝不及防被自己的剑招击中,纷纷倒地的听风谷弟子,假装惊讶地叫道,“诶呀呀,你们下手还真是重呢,对付一个弱男子,用这样阴狠的招数,真的可以吗?”谪仙伞只会反弹招数,并不会加重,也就是说,他们用什么养的招数对待他,他们自己就被被什么样的招数反噬,如果这些招式真的落在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身上,恐怕他就算不被挫骨扬灰,也会必死无疑吧?席乐章冷笑,“你们这些仙界的名门正派,也没有多么善良,多么与众不同吗。”话音刚落,席乐章便催动手里的不归砚,瞬间出现在黎思远身后,一只手轻轻搭在了黎思远的脖颈上,黎思远身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席乐章笑着轻声诱哄,“现在轮到你了,乖乖把浮沉珠交给我吧,我比他们好多了,可以饶你不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