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说?你记得五岁中秋那天,你到书房来找我,中秋是我母妃死后七七之日,我只有一块月饼拿来祭奠我母妃,你拉着我陪你玩,还扔掉了我手里的月饼,还嘲笑我那月饼下人都不吃。
皇后对我不好,下人更是疏忽怠懒,不把我当回事儿。那唯一的一块月饼,还是我用玉佩到御膳房向老太监换来的。告诉你?!你蠢笨无能,不过就是你是皇后所生,你就是石膏我一头!寄人篱下,事不由己,从那刻我就知道这一生想要的东西都只能靠自己紧紧抓在手里!如今我败了,是我命数不济!我不怪任何人!
但是你,我告诉你,我今天一败涂地,你也休想安然无恙!你是皇后的嫡子,这是你的幸,也是你的不幸!“说完便张狂的哈哈大笑起来,三皇子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他,眼中不敢相信、震惊、失望,有一千种情绪一一流过。
他没想到他一直以来真心以待,视若亲兄弟的二哥,竟然是这么看待他的,他心里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他是皇后的独子,从他有意识起,皇后就经常在他耳边说,他是天之骄子,是天潢贵胄,身份多么尊贵,他那些兄弟都不是他的亲兄弟,都是那些下贱胚子生的,都是他的奴才。母后更不让他跟他那些所谓的兄弟玩,他时常躲在院子里,看着他们在御花园,在各自母亲的旁边,开心的玩乐,而他则被教育将来会是皇帝,要勤奋学习功课,不能偷懒,可他内心真的很想要个朋友、兄弟。
后来有一天,母后领着二哥到了他面前,对他说这是寒笙,他二哥,二哥的母妃死了,所以以后就寄养在母后膝下,那事二哥五岁,他还不太懂“二哥的母妃死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私心想着多了一个兄弟,以后可以一起玩了。
他一贯穿的用的都是皇后打点,所以自然不会懂二哥的伤痛,只是没想到无意之间竟然伤了二哥,可是这么多年,他是真心待二哥的,有什么好的都分给二哥,而且二哥明确表示要辅佐他,他记得二哥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你他日当上皇帝,就让我做个闲散王爷、富贵闲人,我也不求什么建功立业,能荣华富贵到老就够了。
他想二哥既然希望,那他就做吧,或许能做好。
但是原来二哥是想让他用嫡子的身份拉拢朝臣,再搞垮自己,借机取代自己。
从他要争皇位以来,从来没感觉像这一刻这么疲惫,人心可以丑陋到这种程度,反而是在牢里的时候,远离了纷争反倒让他觉得内心出奇的平静,他站直身子,看着面前几近癫狂的二皇子,艰难的抿了抿唇,淡淡的说了句:“你...保重...“
说完转身缓慢的走了,他走了之后,二皇子反而笑得前仰后合的,更癫狂了,最后弯着腰,大笑不止,边笑还边骂:“你这蠢货!你这蠢货!”在无人看见的时候,一颗豆大的泪珠从他眼角滚落,无声的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接着又被后面推搡的狱卒踩在了脚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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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出了大理寺的大门,久违的阳光刺入了他的眼,他抬手一挡,转头看见不远处站着的沈清绾和两个陌生的男人,一旁还有自己的贴身随从沉忻,旁边还有一辆马车。
他动了动腿,沉忻脚步麻利的迎了上来,看着他破旧的囚服,泪如雨下:“殿下,你受苦了,这下可算是出来了!娘娘也可以安心了!”
他只是动动薄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轻轻转身向清绾那边走去。
走到清绾面前,抱拳深深一揖,好半晌才起来,“绾儿,这次谢谢你和大将军了,要不是你们,我现在恐怕已经身首分离了...”
清绾总觉得面前这位皇子哪里不同了,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她想到这皇宫也是个吃人的地方,若是这位皇子能吃一堑长一智也是好的。
“殿下客气了,殿下见到二皇子了?“清绾轻问。
“嗯...”楚寒筑似乎不想再谈这个人,只是点点头,在清绾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几近轻叹的说了一句:“我曾经以为害我的会是八弟、甚至是五弟他们任何一个,我都不意外,却没想到是我根本没想到的二哥...“
清绾一愣,登高和寡,九五之尊看似耀眼,实则孤绝,所以古来常有一句:一登九五,六亲情绝。所以古来皇帝常自称寡人,孤家寡人,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清绾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尤其是楚寒筑脸上那种心灰意冷的表情,让她更是无法说出口,她只好转移话题:“殿下在牢里这么多天,想必也累了,还是赶快回府休息吧!”
楚寒筑点点头,就任由沉忻扶着他披上了披风,上了马车。
楚寒筑走了,清绾还愣愣的看着那马车没有回过神来,这场皇位之争已经有一个皇子率先败下阵来,但这只是开始,相信会有更多人为这场兄弟之争付出生命。
她隐隐的觉得,已经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息。
“我们也走吧...”她向身后的两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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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回府换了衣衫,就进了宫,去见皇后。
皇后原还在病中,听说自己的儿子被放了出来,病也不治而愈了,拉着儿子的手东看西看的,心里仍有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这一次,真是上天庇佑,你才能平安无事、转危为安!”
楚寒筑在牢里毫无求生意志,感染了风寒,现在嗓子还是哑的,看见皇后如此高兴,他也笑不出来,只是点点头,说道:”这次还要谢谢绾儿和大将军四处走动,才能查明真相,我才能平安出来...”
皇后这才想起来救了自己儿子的恩人,高兴的点点头附和:“对,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大将军和长公主一家!”
楚寒筑点点头,只听皇后接着说:“筑儿,你不知道,你出事的这段日子,平素向着我们母子的那些老臣,无一不是明哲保身,谁也不肯为我母子说话,就连皇上也不肯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