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听了杨老三的话,都闭嘴不说了。他说的没错,事实确实这样,他们没有门路,又团结不起来,碰上那些奸诈的粮商,只有被他们剥削的份。
话说到此,决定已不难下,杨老汉最终拍板定下,新出的粮食都卖给东家,还不能滥竽充数,必须将不好的挑出来,免得东家看了觉得品质不好而不收。
有了杨家带头,杨柳村其他几家佃户也纷纷照做。
邵云辰其实看不上这点收益,他这么做,不过是想让佃户多赚点,就像杨老三说的那样,真要钻到钱眼里,必不会按照分成结算价钱,没有哪家会如此。
有人种出亩产五六百斤的水稻,玉米产量更是夸张,亩产最少的田地都有六七百斤,最高甚至能达到近千斤,见过的没有一个舍得移开眼睛,一个个都想方设法要买这些佃户的粮种,以便明年也能分一杯羹。
杨柳村个别几户粮食亩产翻番的消息很快传遍周遭,没亲眼见过的人大都不信,却千方百计打听消息来源的真实性。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探探消息不过费点时间,万一消息属实,他们要是错过来年,捶胸顿足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懊丧。
杨家从丁口来看,在杨柳村排名非常靠前,奈何祖祖辈辈都靠田吃饭,人口一下子膨胀,赚钱能力跟不上人口发展速度,导致家境愈发贫寒,和他们真正交好的也就那么几户人家,其他人自是能不沾身就不沾身。
和杨家走得近的几家,这回可真是沾光了,明年春播时的良种一早定下,到时候不说赚个盆满钵满,至少家里可以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了。
负责宁庄的张庄头,看着堆得满满的粮仓,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像是要笑出花来,从第一批粮食入仓开始,嘴角就没见他平复过。
民以食为天,翻番的产量足以让某些人不顾一切。
季宣和考虑到这一点,最主要是为了省心,少赚点他不在意,要是为此引得众人觊觎,进而让与自家相关的人丢了性命,这就有违他的初衷了。
由此,季宣和同邵云辰商量决定,将良种晒制完成后,立刻卖给庄子附近的农户,还有剩的,就直接放到二舅家粮铺售卖,方便得很。
文卓成大部分产业都分布在各省,远一些的地方赶不上农时,所以最终种植新品种的田庄并不算多。他看着各庄子管事递上来的账目,脑中想的却是大外甥和他大妹一家的事,眉头皱得死紧。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还真不好办。良种是给还是不给呢?给了对不起大外甥,不给,又说不过去。
最终,文卓成还是决定直接把良种放粮店里卖,限制了每家购买的数量,他大妹家能不能买到,纯看天意。
现在外头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是有关良种的事。有人信,有人不信,不少粮商都打出了自家粮种品质优良的牌子,还有些黑心的,甚至直接就说他们家的粮种就是那高产粮种。
直到中央官府派人肃清,这种乱糟糟的情况才得以遏制。
百姓不明真相,只是道听途说,传言虽然甚嚣尘上,到底没有亲眼所见,也就跟着瞎凑合,大多就看个热闹,真正盯着良种的是那些消息灵通人士。
安王的皇庄同样分布甚广,好在他提前做了安排,在锦城附近购置了不少田庄,其他一些过远的庄子,占据比例不多,他所提出的七成皇庄,已经是能赶上农时的极限,再远,铁定得误不少农时,本就是北方,成熟时间长,如今气候仍然严寒,耽误农时过久,不说收成多少,能不能有收获都还是个未知数。
安王那么多庄子,粮食丰收时,难免被庄子附近的农户看到,这种事无论如何瞒不住。比起季宣和他们,安王才是被骚扰最多的人。谁让他官最大,不烦他烦谁?
当然,能和安王扯上关系的,除了锦安郡少数人之外,就只剩下其他四郡王爷。自己臣下他可以随意应付,其他四郡王爷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一阵扯皮下来,各自得到相对满意的价格,才算分配完良种的份额。
安王卖出了近五分之三良种,相当于只比其他郡多了一倍有余。他将这些良种分发下去,部分能种两季的,立即就能用上,下一季收获之后,等到明年就能大范围种植。一想到这些,安王之前同四郡王爷商谈价格时偶尔产生的不愉快,也尽皆消去,前景可期啊。
良种的事,不可能保密,初级锻体术却必须抓在自己手中。安王心中明白得很,这个可是好东西,比各种秘方级别还要高。不是所有将士都能学,兵卒只能学口诀的一部分,效果自是没那么好,却能有效的阻拦外人的窥伺。不是心腹,学不到全本。
季大夫人听着管事的禀报,这脸色就没好过,待到听说她家只买到极少的良种,整个人散发出阴沉的神色,脸上寒意阵阵,挡都挡不住。
将人挥退之后,房内传出了瓷器破碎声,亏得她还能克制,没在管事面前发火,不然这贵夫人的形象就不保了。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那小畜生就算了,居然连二哥都不向着她,这将她的面子往哪搁?她倒是要去问问,二哥这么做是为哪般。
季大夫人收拾好仪容,怒气冲冲奔赴文卓成家,没想却吃了一记闭门羹,她二哥竟然不在。不光她二哥,连她二嫂也不见人影,只几个侄媳妇在充场面。任她有再大的气,也撒不到侄媳妇身上。真这么干了,可真得把侄子都给得罪光了。何况,这事跟他们没多大关系,文家掌着话语权的是她二哥,文卓成发话了,小辈们哪个敢不听?她就不信以后也堵不上,吃了杯茶,便匆匆返回家中。
文卓成早料到此事做不到两全,他也没想到大妹家运气不算糟糕,却也没好到哪去,正巧赶上最后时刻,良种还是入了一些,不过很少。得知这一情况,他早有预料,一听到大妹来了,赶紧走后门躲了出去。文二夫人倒不是刻意躲避,她正巧有事出去了,这倒省了她同大姑子的斗法。
季宣和听说此事后,心中那个畅快啊,他不想为这些不相干的人费神费力,对付他们他都嫌麻烦,却不介意有人膈应他们,特别是当这个人还是他二舅时,这份高兴劲更是成倍增加。
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他外甥,从亲缘来看,文卓成应该同妹妹更加亲近,谁让季大夫人太作死,在外甥和妹妹之间,他选择站在外甥这边,却也顾念着亲情,没有将事情办得毫无回旋余地。这不,季大夫人还是买到一些良种了。
对于二舅的做法,季宣和是赞同的,都是自己亲人,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要真为了一方而对另一方置之不顾,季宣和反而会感到寒心。
对于季大老爷夫妇,季宣和不是原身,若真心待他,他也会以真心回报,谁让他们眼中完全没有他,反而看不得他好,这样的父母,季宣和哪里会放在眼里?不伺机报复,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不屑这么做,他倒是要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过越好,他们却什么光也沾不到,这对于季大老爷夫妇而言,必会比吃了黄莲还难受。
现在就怒气旺盛,不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气得肝疼?季宣和如此不厚道的想到。
除了安王之外,居然还有三家得到了良种,赶在第一批种植,权贵们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其中必然有一家是良种的提供者,这事很好查,稍微一问就能得知。
季宣和能过得如此安逸,还得归功于安王。他在卖良种给其他四郡王爷时,就表明不要去打扰季家。碍于交易,靖王他们只得约束下面官员,不要去招惹季宣和。
季宣和乐得清闲,日子过得甚为满意。他家的良种已经售卖完毕,剩下那些不卖,他自家也是需要的。
想起这些,季宣和就不由想到大儿子季宁悠,年纪虽小,却已经懂得交际,他的那些小伙伴通过他,向他家购买良种。卖给谁不是卖?季宣和没有弗了儿子的意,爽快的答应下来。
有了这一层关系,季宁悠的人缘更好了。对此,季宣和同邵云辰都很满意。官宦家的孩子,从懂事起就懂得怎么同人打交道,纯粹的友谊很难找到。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父母交好的,孩子们也会走在一块,共同利益能够让人走到一起。
要说季宁悠的小伙伴中谁最受益,那当然要数唯一的寒门子弟了周江。他家不算很贫穷,但要负担他的笔墨纸砚等物,加上衣食住行,饶是不收束修,这日子仍然过得紧巴巴。因着儿子和季家搭上关系,顺便把自家田地的良种都解决了,他家阖家上下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这可真是大出他们意料,原本为了供他上学堂,其他几房人多少都有些微词,这下是一个个都夸赞江哥儿有能耐,会来事,多少人想要而不得,他家这么轻松就得到了。亏得当家人还有点自制力,阻止了儿孙们去外面炫耀,这为他家免去了不少纷扰。
季宣和就教了三个学生,安王世子不用他管,另两个学生他也不能当陌生人对待,两个皮小子从他那儿要了不少好处。
同样的,他的同僚,只要求到他头上,季宣和都同意了。亏得交好的同僚不算多,交情一般般的其他官员,又很少能抹得开面子,不然他家这点良种还不够众人分的。因此,最终放到文卓成家粮铺售卖的并不多。
看着同僚们带着家丁,喜滋滋地从季家买走良种,季宣和也喜笑颜开。他在末世待了十几年,锦朝虽然也少不了勾心斗角,可同那动辄杀人见血相比,这些就有些微不足道了。能给人带来好处,彼此同乐,这样的生活才是他所向往的。
可惜了,以他的际遇来看,在锦朝最多再待个几十年,再久就只能隐姓埋名,或者改头换面,不然无法解释他为何如此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