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宣和虽然对暴露自己的秘密已经不那么在乎,但他也不打算明晃晃凭空拿出东西来,至少也得意思意思,有个出处做掩饰。
季宣和没有说这些良种的出处,知情人也知情识趣地没有追根究底,几方人员都心照不宣,配合默契。分发良种的事,悄无声息的进行,大家都知道轻重,并没有被外人获悉内情。
季家唯二的庄子宁庄和安庄,相距不远,总计大概七百多亩,差不多一半被佃出去,另一半则由自家庄户耕种。自家田地自是不用说,主家让怎么干就怎么干,最多两个庄头提出反对意见,要是主子们仍旧固执己见,他们也只能熄了劝说的心思,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挽回有可能的损失。
佃户们那边就麻烦多了,邵云辰亲自走了一趟,也只说服小半佃户购买他家提供的良种。人家不愿意干,邵云辰也不能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非得逼着他们执行不可。
这也怪不得他们,邵云辰说的含糊其辞,只说他家提供的良种比市面上要好,怎么个好法,却没有细说,况且就算他说了他们也未必信。
粮食是农家人的根本,在没有对东家建立起足够的信任之前,佃户们没谁敢轻易相信。那些愿意使用良种的佃户,要么眼光独到,要么家中贫困,决定赌上一把,再不然就是相信,东家即使因此受损,也不会跟周扒皮似的,非得风过留痕,雁过拔毛。
宁庄所在地杨柳村,杨树林家。
堂屋上坐着乌压压一群人,听了杨老汉的话后,堂下诸人一个个神色不一,好几人张张嘴,又因嘴笨而没有开口,他们不知道该跟老父说些什么。
正在这些人神色不定时,兄弟中头脑最灵活,说话也顺溜的杨家老三总算开了口,结束了此前尴尬的场面:“爹,您老怎么想的?儿子认为这笔买卖做得,东家不会拿收成开玩笑,退一步而言,就算他所言不实,再如何,总不可能颗粒无收吧?咱家什么都少,就人多,为了以防万一,可以让娘带着媳妇孩子们多割一些野菜,凑合着总能把日子过下去。这万一要是东家说的都是真的,那咱家错过这趟,以后想再碰上这样的机会可就难咯。”
杨老汉高坐堂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满是风霜沟壑的脸上一贯让人看不出表情,习惯了他这样子的儿孙们,却能分辨出其间的差别。
这是事关一大家子生计的大事,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对于杨家老三说所说,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
杨老汉脑海中不断回想老三说的一大堆道理,求稳,就不该按着老三说的做,问题是之前那么多年都这么过来,杨家子孙越来越旺,这日子却越发难过了,显然,求稳这一道并不那么适合。可要真采纳了老三的办法,这风险有些大啊!
第一次佃这个东家的田,也不知道他们为人如何。要是东家不靠谱,东家倒是损失得起,他们可就真得损失惨重了。
诚然如老三所说,就算这次看走眼,让老伴带着媳妇孩子们多扒些能吃的,他带着儿孙们再去打打短工,再东家西家借上一些,勒紧裤腰带撑到明年收小麦应该不成问题。
杨老汉很是感叹,年轻时只知埋头苦干,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等到自己当家作主了,这思路也没改变过来,仍是走着老一辈传下来的老路子,谁想临老,竟然还得冒一把险,这可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就这么干了,本分那么多年,只壮大了家口,日子反而越过越艰难,不赌一次他不甘心。
杨树林家是佃户中佃田最多的一户,他家人口多,儿子加能下地的孙子一溜排下来,十个手指都数不完。
邵云辰一看在所有同意种植他家良种的庄户中,杨家一家就顶上其余好几家,便免了他们家几亩田种子钱,带头人总得给点好处不是?
杨家得了好处,其他佃户虽然眼红,却仍旧观望,大部分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对于这样的状况,邵云辰并没有不满。如今,他眼界开阔,对以前他比较看重的事,现在也不那么在意了。钱吗,够用就好,他和宣和都不是摆阔之人,赚多了也只能拿在手中把玩,但要让他们将辛辛苦苦赚到的银子随手给人,他们还没有那么大方。
邵云辰这边忙着春耕之事,季宣和那边也没闲着,他将自己最初修习的初级锻体术传给了安王世子。
锦朝所在世界是低魔世界,只有如初级锻体术这样的低级功法才能练,同为低级功法的法术之类却是想都不要想,完全没法练成。
陈煜拿着手中誊抄的初级锻体术简单口诀,常年板着的小脸露出疑惑的神色:季先生怎么抢了武师傅的活?
他翻到功法最后一页,上面写着功法的效用,长久习练,能改善身体,延年益寿。他的眼睛闪起亮光,这个世界上,最想长生的恐怕就是王族了,谁不想多享受几年?特别是帝皇,尤其在乎这一点,事实却很讽刺,凡是九五之尊,没有几个是长寿的。
仿佛看穿世子心中所想,季宣和开口打消了他的奢望:“不要抱太大期望,练个几十年,延寿一二十年可期,再多就得看运气了。”
听到季先生如此讲述,世子不止没有萎靡,眼神反倒越发晶亮了。一二十年,这对于平均寿数还不足50的锦朝人来说,平白多了将近一半的寿命,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正所谓贪心不足蛇吞象,他岂会如此不知足?
得到这本初级锻体术后,没有大毅力者也是练不成的,随便耍耍,能延的寿命不多,这很好的体现了有付出才能有所得这个常律。
安王拿到手后,自是勤练不辍。还没练上多久,他就感觉到身体轻快了不少,原本的沉疴也有了治愈的希望。这倒不是初级锻体术有这么神奇,改善身体,也就意味着身体抵抗力上升,一些迫于抵抗力不足,而久治不愈的病症,自是有了治愈的希望。
初级锻体术修炼有成,能使身体更加灵活,身轻如燕做不到,比普通人跳得更远,跑得更快还是可以的。这样的改变,放在单个人身上不显,这要是搁在军中,百人千人甚至万人一起同敌军作战,这效果就大了,必定会让人为之一惊。
安王光想象那样震撼的场面,他就浑身气血涌动,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季宣和将初级锻体术随手丢给世子后,他就不管了。安王要是连保密都做不到,那他无话可说。锦朝那么多技艺握在各家手中,怎么传承,如何掌握这个度,自是很有一套。安王掌管一方,又打过仗领过兵,这方面季宣和这个现代人反而有所不如,的确不用他操心。
安王看着季宣和当起甩手掌柜,一派悠闲,他却为此忙得脚不沾地,劳心劳神,让他看了觉得愤愤不平,却不知道要对他采取何种措施。他没辙,只能看季宣和继续逍遥自在。
其实季宣和压根就没有闲着,他有很多事情要做。工部任务要完成,当世子先生也得备教材备课,还得忙活新世界网的小说创作,哪来那么多闲工夫?
季宣和自觉忙得很,在安王眼中却不是这样。上差时可能没闲余时间,下衙还不是嘛事都没有?
安王说的不全对,却也有些道理。
小半年过去,季宣和在新世界网中创作的第一部小说,已经步入正轨,若不出差错,这日子就能过下去。
而他在元穹联邦连载的小说也已进入尾声,之后的小说,他决定将新世界网中的小说搬过来。在新世界网连载的小说都有限制,只有创作者本人才能在其他地方发表,读者是不行的,规则直接起作用,他们就是想发也发布不了。
如此一来,季宣和晚上的时间也空出来了,除了必要的修炼,其他时间都可以任他安排,做什么都行。如此一来,他的生活比起去年秋冬那段时间,闲暇时间的确多了许多。
不知不觉中,锦安郡悄悄发生了变化。初时不显,等时间一长,各郡间的差距就会显现。
时光飞逝,又到了新一年丰收的时节,田野上到处充斥着象征收获的金黄色。今年除了气温低点,难得的风调雨顺,农户们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昭示着今年收成差不到哪去。
杨柳村杨树林家的人笑容尤其刺眼,简直刺痛了整个村人的心扉,特别是那些没有购买季家良种的佃户,更是后悔的想吐血。悔不该当初啊,要是他们照着东家的意思做,现在也该轮到他们畅怀大笑,哪里用得着眼红别人。
“老头子,你说多少?我耳朵没坏吧,你再说一遍。”杨老太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褶子都似乎被抹平了不少。
“娘,爹说的没错,还是儿子几个一起称的,出不了错。”杨家老大黝黑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谁都不会想到,当初他家堵上全部家当,得到的回报竟是如此丰厚,平均亩产比往年高了一倍,一倍啊,这个数目连他都吓住了。
“那卖了粮,咱家今年岂不是能过个好年?”这次聚会连媳妇们都捎上了,说话的是杨老二家的。
其他人听了皆点头附和。
“爹,之前东家不是说这粮食可以制成粮种卖吗?粮种可是比粮食价格贵多了。东家也说了,他们愿意回收粮食,超出粮食价格的部分,和咱们六~四分成,咱们只要将粮食晒成半干,然后交给东家处置就行。市价部分,东家直接付款,剩余钱银则等粮种卖出去后再交付。爹,您觉得呢?”杨老三想起之前东家让庄子管事捎的话,整个人都神采飞扬,跟当初和媳妇成亲时有得一拼。
“六~四分成,这,咱家得的会不会少了点?”有人表示异议。
“哪里少了,这是东家厚道。你们想想,粮食收购价那么低,可粮店里卖的一点都不便宜。粮商转一道手,一出一入,就比我们辛苦半年所得还多。要这么想,那些粮商岂不是黑了心肝?可那又如何,我们还不是得乖乖卖粮给他们。东家那边不一样,咱家没人会制作粮种,你看着吧,要是不卖给东家,那些粮商必会闻着血腥味过来收购,给咱们的价格只会更低。”杨老三心里明镜似的,士农工商,别看农比商排位高出不知道多少,可睁眼细瞧,只要有点经商能力的,哪个过的日子会比农家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