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弘察这个人别的优点都见仁见智，听劝那是毋庸置疑的。
那日从宣德殿回去，他就按皇帝老爹的意思，把事都往后押了押。这几日果然轻松了不少，顿时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
姜还的老的辣啊，安弘察真的是被上了一课。
皇帝那日还点名提了皇庄改制一事，正好安弘察也许久没去了，打算抽个时间带人去看看。
他正与侍卫长张俊商议着日程，突然得了侍女通报卓林求见。
“看来是查出来什么东西了。请卓老进来吧。”
张俊见状，起身告辞，安弘察允了。
卓林刚刚从皇帝那里过来，被皇帝的怒吼声洗礼了一个多时辰。
护子心切的老父亲劈头盖脸的把他骂了一顿：“叫你来教导大皇子的，你搞这些君君臣臣的破玩意做什么？能搞弯弯道道的满朝廷都是，还要你千里迢迢从塞北跑过来！”
皇帝的桌子拍的震天响：“弘察叫你一声‘卓老’，尊的是长辈的礼，你就是这么算计自家晚辈的？等他亲政，你都入土了，你怕什么？”
卓林被骂得哑口无言，“是臣失职，陛下恕罪。”
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和朕恕什么罪，你欠朕什么了？你伤的是弘察的心！”
卓林不敢再说话，垂着头挨骂。
皇帝发泄了心头的怒火，才问起正事：“查的怎么样了？”
卓林连忙答道：“已是查清楚了。闹事的人收了几家书肆的钱，巡捕营的人也是他们联系的。只是这几家书肆背后隐着一挑事之人，是前右相。”
“前右相？你是说方片禹？”皇帝眉头紧锁。方片禹阖府不是被自己扣押起来了吗？怎么还能惹事。
“正是。”卓林肯定的答道。
这......
“怎么确定的？”
“查到了罪人方片禹与他人往来的书信。”
说完，卓林从袖口中拿出几封信，曹武德连忙接过，将信呈了上去。
皇帝先前令淮南侯暗中调查山西官场一事，查到方片禹与前二皇子乱党勾结，与太常寺卿合伙捏造了祭天一事。将其阖府扣押，也是为了引蛇出洞。
能撬动当朝右相，皇帝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有几个人。
所以这信，他看都没看一眼。
负责看守方府的是大理寺，难不成也有奸佞？
想到这里，皇帝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你且先去将结果告诉弘察。曹武德，宣淮南侯进宫。把刑部尚书也叫来。”
两人连忙领了旨退下。
这也就是卓林为何这个时候突访齐云殿了。
卓林简单与安弘察汇报了一番事情的进展，听得安弘察一愣一愣的。
“方片禹？我前后加起来也就见了他三面顶天了，他怎么跟与我有仇似的。”费劲心思往外递消息，居然是来给自己的书肆使绊子，这是多么感天动地的恨啊。
他更觉得奇怪了：“他怎么不对我的琉璃生意下手？”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琉璃生意不明显更值得一闹？
“而且他怎么好像就喜欢搞这种舆论把戏？”
祭天是，这回又是，不会上次“大皇子愚钝”那事，也是他搞的吧？这些事看起来都是一个路子的手段。
这便牵扯到前朝往事了。卓林不愿多说，只是简单讲了讲：“许是因为前二皇子便是在此项上栽的跟头？”
前二皇子失了夺位资格的直接导火索，便是豢养男童，被御史捅了出来，一时间舆论哗然，闹得沸沸扬扬。
“啊？”原来是这种货色？安弘察顿时鄙夷，他本以为能与父皇以力相扛的，虽说落败，也必定是个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人物。
原来是个恋童癖。“那看来追随他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跟恋童癖沆瀣一气的，能是什么好人！
果真是爱憎分明，卓林无奈。
“对了，第二册卖得怎么样了？”
“前两日重新开了售，都已经卖完了。”看起来倒是没有受什么影响。
“哦？那看来造势没造起来。”安弘察突发奇想，“那京城里有什么诗社，或是学子集会的地方吗？打听打听这书的评价如何。”
教辅教辅，自然还是要最贴近学子需求、解答学子疑惑、反应学子心声，来得更重要。毕竟质量才是第一要求。
“臣回去便派人去打听一番。”卓林应了下来，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书肆的掌柜与臣言，有个书生，有些手稿想要出书。掌柜的留了张，臣带来给殿下一观。”
“真有人想出书啊。”安弘察顿时来了精神，接过手稿仔细读了起来。
“说是那书生商贾出身，进京赶考途中，随笔记录的各地粮食等货物价格变动情况，不知是不是殿下想要的。”
好家伙！安弘察只能直呼天才！这书生的手稿里清清楚楚写了他进京途中所遇货物价格变动情况、他本人所能想到的原因，以及可以降本增效的办法。
看看人家这话说的。
“夫水运路辽，经涉历时，负荷至多，利以谷斛，利以斛斯。朝廷资之，简固未足。”
意思是水运路途遥远，耗时长，载重多，正适合运输粮食等需求巨大、但价格敏感的货物。朝廷应当对此类货物的运输予以扶持，只是简单的平稳价格是不够的。
嚯，这敏锐度，当什么儒生，不当经济学家简直是大安的损失。
“这人呢？给我见见。”安弘察兴致勃勃的想当面讨教一番。
“约了后日到书肆，殿下可要亲自去？”
“啊——”计划后天去皇庄的，撞一起了。他思索了一下，改变了主意：“要不卓老先去见见？若是觉得尚可，先让他把手稿补齐再议。”
说不准以后这种情况多的是，总不能各个都得自己去把关。而且书也还没写完，又不是面试，自己也起不到太大作用。
“那老臣就先去给殿下把把关。”卓林点头应了下来。
“至于方片禹这事。”安弘察纠结了一下，“告诉父皇？”
毕竟涉及前朝，安弘察不好再插手了。
“陛下已是知晓了。”
现在估计正在骂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