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贪心不足
1必须要有发自内心的对专业人才的尊重——这是沈腾再三强调的。
告诫的对象中,尤其以包子为首。
这个时代,商贾有机会做到富可敌国,但最后基本上都是被杀猪吃肉的下场。
越是乱世,风气尤盛。
杀一家而富百家,杀一族而富一地,这样的事情尤其具有吸引力和刺激性。
李球和黄崇还好,二人本身就出自豪商大贾之家,而包子张遵却不一样,他爷爷曾经也是杀猪卖肉的出身,但自从跟了先帝创业之后,南征北战,东挡西杀,便再无任何商贾行为。
现在,张家更是蜀汉最顶级的政治豪族之一,对于一般的商贾,看不上眼很正常——“你有钱又如何,在金钱和权力之间做选择,傻子都知道什么更重要。”
这是一个看“权”的时代。
有时候,沈腾也会暗自庆幸,既然穿越不能自主,那么,现在所遇到的一切,便都是最好的结果。
目前为止,他打交道的对象,都是豪门权宦,非富即贵,或者既富又贵。
有了这些铺垫,无论如何,未来的路不会太差吧。
至少,不会是个为了一日三餐拼命劳碌的命吧。
其实,想起来,沈腾心里还是有一些遗憾的,那就是自己的布局太多太乱太杂。若有可能,他愿意这一生就在白酒和茶叶两个行业上好好折腾一番,心无旁骛。
但往往事情就是这样,走着走着,就变了初衷,身不由己。
他并不奢望自己布局的这些产业都会开出很好的花结出很多的果子,更不敢奢望这些产业便能救蜀汉出水火,彻底改变历史大势。
但若真能改变一些事情,为什么不呢?
熟读历史的沈腾自然知道,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但历史的拐弯儿处,往往就站立着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这,又从何说起?
沈腾觉得,若有机会的话,沈腾愿意开一个类似“百家讲坛”那样的课堂,讲一些自己对于历史的认知。
可讲的课题很多,比如帝王将相等。
他的前世,曾经专门做过一个关于汉朝历史上关于女人的课题研究,还写过洋洋洒洒好十多万字的笔记,主要内容便是我们眼中神圣无比的汉朝,在很多年里,那掌舵的人,却是女人!
甚至,中华民族的煌煌历史,也因为她们而改变了发展轨迹。
当然,这些想法,迄今为止,也不过是一个想法而已,出自自己的恶趣味,并没有什么特别具体的目的指向。
但有一点,他希望利用这样的课堂,让这个时代的人民,多一些对历史的认知。
包子小心翼翼地问:“老大,这投资,不会是小数目吧。”
包子其实不是个小气人,不贪钱,不贪权,蜀汉朝堂上侍中的位置已经给他预留许久了。
那样一个职位,与皇帝每天都能碰面,叫皇帝为“叔叔”还是“姑丈”?随便。也就是说,人家要什么样的权利不会有?
但小家伙却一心向往去到军阵之上,向往的是“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尔”。
但真要说到“钱”上面,包子还是颇有些踌躇的。
桓侯张飞留下的钱财倒是不少,但自己爹爹死早,爷爷的爵位又被二叔继承去了,家族的财富,绝大部分也都随了二叔,真正落到自己手上的,能有多少?
尤其这么多年,张家基本上只出不进,而张飞的去世,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张家的底蕴也就那么回事儿,能支撑多久?
张遵目前和祖母夏侯春天一起生活,叔叔已经独立门户,而祖母心疼女儿女婿,经常把家里的银钱拿去填补皇宫里的空缺,一来二去的,其实也就没有多少了。
对于上下坝子这样大的项目投资来说,就张家的那点钱财,说实在的话,估计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即便包子想拿,上面还有那个夏侯某某把持着呢。
在老太太面前,别说包子这个做孙子的了,就是皇帝陛下过来,一样只有做孙子的份儿。
“看来,不得不请姑姑出手了……”包子喃喃自语道。
沈腾看着他那副囧样儿,不由得乐了,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个响栗子:“蠢货,皇家的份额,自然会留下的,你当人家马都督卓王孙都是白痴不成?”
没想到沈腾的这句话,不仅没有让包子开心,反而让他更加沮丧了:“老大,姑姑那里指望不了,那我……我……”
李球却一把搂住包子的肩膀,道:“没钱有什么了不起?那些有钱却没有资格投资的人才该头疼不是?放心,我回去和三爷爷说说,你包子的那份儿,我李氏出了!”
包子顿时就涨红了脸,拼命挣脱李球的胳膊,气呼呼地道:“滚滚滚,我要你李家的钱,说出去算什么!我包子也是要脸的人!”
“是啊,谁不知道咱们包子是茅房里拉屎脸朝外的好汉子!就冲这,借,借,还不行么?利息嘛,你随便给点,兄弟我先给你做主了!”
黄崇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发言权,但对于哥儿几个的感情,却是看得极重的。
所以,便也过去给了包子一拳,道:“包子,再叽叽歪歪的,别说我们不认你这个纨绔了。人是什么?钱算什么?值得你婆婆妈妈的,恶心!”
“德行!”李球补上一句。
沈腾看着三个小子闹得欢腾,自然也是高兴不过,这个时候还不好好吹牛,什么时候好:“对嘛,钱嘛,纸嘛,花了,挣嘛。”
李球立刻抓住沈腾话语中的漏洞来:“老大,钱可不是纸哦,你什么时候见过纸做的钱?”
“牛逼,把纸说成钱的,我老张活了这多年,还是头一遭!腾哥儿,你牛逼,有本事你整一个纸钱出来呗——”
“腾哥儿说的,是不是上坟祭祖时烧的纸钱?”
三个人用鄙夷的目光死死笼罩了沈腾,巴不得要在他身上刺出一个洞来一般。
沈腾讪讪地摸了摸下巴,幽幽地道:“麻蛋,有机会,老子还真得给你们把纸币整出来,看你们到时候怎么说!”
后世,用惯了纸币的沈腾,还真的觉得纸币有着极其重要的功能,携带方便,兑换简单。
但纸钱也是恶魔。因为它可以无限复制。
毕竟金银币还有一个成本的概念,而纸币,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旦上位者脑子进水了,想印多少就能印多少,最后只能造成纸币不断贬值,面额不断上升,譬如沈腾所知道的那民国时期金圆券风波,一麻袋的纸币换不来一袋面粉的故事。
上位者盘剥老百姓最无耻也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便是无限量无底线发行货币。
后世元朝统治者就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也让自己成为了一个知名的短命王朝。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纸币还不如山西人发明的汇票来得严谨。
想通此节,沈腾就在那里痴痴地想,也许有机会将汇票先整出来。因为他知道的日升昌百多年的历史中,这汇票从未出现被模仿作假过。
最主要的,其便捷的运用方式,对于经济的推动力,比起金银桐子来说,不知道要便捷多少倍!
至于金银嘛,一般只会在大宗商品买卖上才会出现。
既然要搞汇票,就要开票号。
“又是一个头疼的问题了。”因为在这个战乱的时代,想在各地开票号,怕你有多少钱都不够看的吧。
那边,痴痴呆呆的卓氏家主终于开悟了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都是尘土,也顾不上拍打,摇摇晃晃地来到几人面前,深鞠一躬,十分诚恳地道:“恩公,此地为天赐宝藏,价值无限,小老儿眼拙,预估下来,怕是开采千年也未必能够枯竭,此乃我蜀汉洪福滔天!恩公容禀,我卓氏志在必得,一应投资,都是我卓氏来办。但还有许多事务,还请恩公帮忙。”
众人都瞪着眼睛,觉得这死胖子胆儿够肥够大,简直不知所谓,这样的一个巨大宝藏,你卓氏也敢独吞?怕不噎死你卓氏!
沈腾笑了,一边帮卓王孙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淡淡地说道:“老家主,咱们既然请了你卓氏来,便有你的一份,这份诚意,老家主就不必担心了。但是,这样的投资,不是你卓氏一家可以做的,那样,你也做不长久。我明说了吧,宝藏是国家的,所以,国家占一份,至于是以股份的方式占有,还是在税收上体现,都好说。另外……”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皇家,该给一份,这样,对你卓氏也是一个保障,我想这一份,你不会舍不得吧。”
那卓王孙的脑门子上当即就渗出许多汗来,频频点头道:“是小老儿贪心了,该死!这个,必须给!”
能和皇家挂上钩,一起投资项目,本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啊!这才是项目持久赚钱的保障!
“这个项目的消息早就瞒不住了,你卓氏不过是捷足先登而已,当然,你卓氏有这个底蕴,才有捷足先登的机会。但是,其涉及的行业之多,对国家对人民的责任之重,远非你的想象,所以,不来几个豪阀来给你垫背,你卓氏即便来了,也做不长久。”
卓王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时候,老家伙才终于发现自己先前魔怔得够深够狠——他并没有独霸此宝藏的心思,但的的确确有想自己成为最大一个的小心思!
沈腾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将卓王孙从梦中惊醒,他既有后怕,又有庆幸,当然,更多的,还是感激。
沈腾连忙将老爷子拉起来,卓王孙的脸煞白煞白的,在他心里,卓氏恍如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现在,可不是当初开蜀老祖那个时代,蜀中荒僻,秦国的注意力在关东六国,志在天下一统,他卓氏尽情发挥自身才干就好,国家也乐得其成。
而此时,早已经今非昔比。
并非国家不允许,而是蜀中豪族们根本就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秦国那时候,打的就是豪族,哪里来的豪族?
“投资,你先投,不等,不靠,更不能拖,你卓氏能做的,赶紧做。等别人来了,你是老大,有话语权。这个道理,我不说,想来家主你也明白不是?我只告诫家主一句——这项目想持久,想做成百年企业,就要有一颗公心,无论什么时候,一旦有了私心,距离败亡也就不远了。无论是企业也好,族群发展也罢,都一样。一旦将自己的利益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甚至是国家利益之上,早晚得死!而且,会死得很惨!”
几句话尚未说完,卓王孙早已经汗出如浆,浑身筛糠一般战栗不已,“普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一颗好大的头颅抵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了。
就在这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喧哗声,有鼓掌的,有叫好的,也有喝骂的……
“小子,这几句话说的好!好一个公心!老夫我就爱听……”
“老夫我就说了,这小子长了一副七窍玲珑心肝,下酒,必然是不错的……”
“老吕头,你敢打沈小子的主意,莫怪我拆了你这二两老骨头!”
“那卓氏的,起来吧,记住今天这沈小子的话,你卓氏尚有几百年的好光景呐!”
众人回头,顿时都是目瞪口呆——南中要脸不要脸的几位大佬,竟然全部聚齐在这里了!
马忠、张嶷、王伉,李遗、关银屏,还有从成都赶回来的吕凯,和孟获,后面还跟着孟古孟今,吕凯的儿子吕南中。
这群人中,从政治地位上来讲,蛮王最大,马忠次之。若单纯从南中官场的地位上来讲,马忠第一,几个郡守次之。
但在现实中,除了特殊场合之外,几个“老男中”什么时候把年轻人当盘菜了?
老远,从成都回来的老爷子吕凯就开始谄媚地献宝了:“累死老夫了,小子,可不是老夫卖乖,你得补偿我永昌,白酒禁令完全解除,咱南中的春天来了,嘿嘿,当浮一大白……”
老家伙急于表现,一段话让他讲得颠三倒四,不成文章。
马忠向来沉稳,不急不躁,因为他手下有个急先锋张嶷。
老家伙不给年轻人面子,年轻人从来也没有惯着老家伙,张嶷一边鼓掌一边大笑道:“哈哈哈哈,沈老弟,没想到吧,哈哈哈,没想到吧!”
“没话找话!”老王伉没有抢到第一,也没有抢到第二,很是不爽,翻了一个死鱼眼睛给张嶷,转头又对马忠道:“都督,张伯祁这厮,该管一管了,长了好一张臭嘴。”
马忠不咸不淡地答道:“管,怎么不管,奈何某些人的脸皮太厚,我这个都督也管不了啊?要不,您老人家给我支个招呗。”
老王哪里听不出马忠话里有话?
老家伙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人家一点也不在乎!
鼻孔里喷出一股冷气,发出“呲——”地一声音,然后,便将一朵老菊脸给了沈腾:“小子,这下好了,就留在南中算球,大展拳脚,随便折腾,老夫们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