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岭南城,岭南的百姓把城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翘首以盼,迎接他们曾经的统领。
孟凡坐在马上哈哈大笑:“姜公子,你快看,这些百姓都还念着你的好,听说你是我们此次作战的军师,百姓们高兴得不得了,全都来接你来了!”
姜逸轩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聚集在城门口的岭南百姓,一时间恍若当年,原来他已经离开这片土地快四年了。
那时候惠王叛乱,他收到程钰的飞鸽传书便迅速领兵前去救驾。在那之前他还和周厉商量着,等回来了要重新更进一下训练的策略。
谁曾想,这一走就是永别,如今他回来了,曾经并肩作战的周厉却永远留在了那座无名的荒山。
百姓们在兴奋地喊着姜将军,他们依旧把他当做大将军。
姜逸轩在程甲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和这些热情纯朴的百姓打招呼。
大伙儿围着姜逸轩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姜将军,当年您怎么一去就不回来了?您不在,南蛮人几次三番地来作乱,我们大伙儿都盼着你回来帮我们报仇呢!”
“是啊是啊!将军您这次来还走吗?”
“将军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
对于这些寒暄,姜逸轩都能从容淡定地笑着回答,直到有人问了一句:“姜将军,周将军为何没跟您一起回来?”
姜逸轩在听到这个问题时神色瞬间僵住了,心酸得厉害,眼眶发热,差点就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
孟凡原本还笑呵呵的,一看姜逸轩的样子就收敛了笑容。
对于周厉这个人,孟凡虽了解不多,但他也知道那人是姜逸轩的至交好友,而且他为了姜逸轩而死,想必姜逸轩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心里肯定很难受。
想到这,孟凡立刻严肃地板起脸,沉声道:“好了各位,本将和姜公子还有军务相商,劳烦各位借过一下!”
程甲和孟凡一起护着姜逸轩挤过人群进了城,姜逸轩低声对孟凡道了一声谢。
孟凡大手一挥:“何必言谢?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宽慰道,“逝者已逝,你也不必再耿耿于怀,周将军泉下有知,定然也希望你能向前看!”
姜逸轩勉强笑了一下:“大统领言重了,只是故地重游,想起曾经并肩作战的挚友,难免伤神而已!”
“你能释怀就好!”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曾经姜逸轩居住的统领府。
“大统领,姜公子,可算把你们二位盼来了,末将早已恭候多时了!”
他们一踏入府门,一个眉眼周正,身形魁梧的男人立刻出来迎接,看样子,应该是岭南如今的统领。
这人姜逸轩看着面生,不过对方倒是对他很熟络的样子,看向他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那人一边领他们进府一边做着自我介绍:“在下王行之,是岭南现在的统领,早闻姜公子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度非凡,颇有大将风范,在下真是望尘莫及!”
气度非凡的姜逸轩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氅,有些急促地喘息了一会儿,才谦逊一笑:“王将军过誉了,我看王将军面生,应当不是岭南当地人吧?”
王行之爽朗地笑了笑:“我的确不是岭南军出身,姜公子觉得面生也正常,但姜公子应当知道一个人,朱耀。”
姜逸轩想了想,点头道:“朱耀我知道,他曾经在我的麾下,怎么,将军认得朱耀?”
“我和朱耀是老乡,当初一同参军,但是我被分到了隔壁的颍州,一直做个副将。后来您不是一直没回来嘛,多亏了朱耀举荐,我被提拔为这岭南的统领!”
“哦,我想起来了!”姜逸轩恍然大悟,“朱耀曾经写信跟我提过这事儿来着,这几年记性不行了,给忘了!王将军见谅!”
“姜公子言重了,在下岂敢怪罪姜公子?”
王行之笑着恭维了两句,又沉重地叹了口气,惋惜道:“姜公子少年英雄,本该叱咤沙场,戎马一生,只可惜,命运弄人啊!朱耀常与我提起姜公子的丰功伟绩,每每提起,都颇感惋惜啊!”
一阵风吹来,姜逸轩打了个寒颤,捂着胸口咳了一会儿,摆摆手:“不过有几分虚名罢了,不足挂齿!”
闲谈间,几人来到了正厅。
王行之言行疏阔豪放,心思倒是挺细的,大概是知道姜逸轩如今不胜严寒,命人在正厅里烧了三个火盆,还特意给姜逸轩准备了手炉和软榻。
几人围着火盆坐下来,王行之一边亲自给他们二人倒茶一边问:“不知姜公子和孟统领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南蛮人?”
“此事先不急,”姜逸轩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问道,“军中弟兄们的蛊毒可解了?”
“孟统领已经把解毒之法告诉我们了,我让底下的人去挖药并重新清理河道,姜公子不必担心。”
说到这,王行之就忿忿不平地骂骂咧咧:“这些南蛮贼人,尽使一些阴毒的损招,居然把毒投到了军队常用的河里,果真是防不胜防!此战损伤了我们那么多弟兄,我真恨不得将那些南蛮人碎尸万段!”
姜逸轩的眉头微微蹙起,沉默了片刻,缓缓地说:“南蛮人此举固然可恨,只是他们说到底,曾经也是南蜀的子民,我认为不应该将他们赶尽杀绝。”
南蛮族原本是一支久居深山的古老民族,南蜀建国之后曾经把南蛮族划归南蜀的管辖范围。
但是这些人久居深山无拘无束惯了,野蛮粗鲁,不服管教,几次三番地兴风作浪,后来被朝廷逐出岭南,发配到条件更为艰苦闭塞的荒芜之地。
从那以后,南蛮人就对中原人恨之入骨,认为中原人霸占了他们的家园,一心想要夺回岭南。而中原人也同样看不起南蛮族的粗鄙野蛮,双方的矛盾越来越深,直至现在到了水火不容的局面。
对于姜逸轩的观点,孟凡点头表示赞同,又问道:“那姜公子认为应该如何处置?”
“南蛮问题严格来说不是国仇,而是民族矛盾。南蛮人生存环境艰难,发展落后,历来遭中原人所歧视,所以他们长期以来形成了非我族人必诛的思想,民族团结意识非常强。”
“依我之见,还是应当以教化为主,让其意识到自己与南蜀人民同宗同源,自愿与南蜀交好,而非一味用武力镇压。”
孟凡苦笑道:“这些人冥顽不灵,想要教化他们,只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是自然,南蛮族与中原的矛盾由来已久,要想彻底解决矛盾,只有靠朝廷出手了。”
“这么说的话,现在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王行之是个武人,听不懂姜逸轩说的这些道理,他只关心的是现在岭南城里关押的这近两万名南蛮俘虏要怎么处理,总不能一直这么关着吧?
姜逸轩和孟凡对视了一眼,缓缓地说:“先关押一段时间吧,但是这段时间不要对他们进行审讯,必要的话可以给予他们一些优待,化解他们心中的恐惧。”
“回京之后我会把具体情况向陛下说明,王将军听候朝廷的决定即可!”
说完,他又对孟凡道:“孟统领,既然仗已经打完了,蛊毒问题也解决了,明日我便启程回京了。只是岭南叛乱刚刚平息,还得辛苦大统领在岭南多带一段时间,以防南蛮族卷土重来!”
孟凡一惊,睁大了眼睛:“你明天就走了?这么着急?”
“我的作用已经没有了,留在这还得劳烦人照顾,还是早些回去吧!”
孟凡想了想,叹着气说:“也好,你这身体……”
他笑着摇头:“还是早些回去吧,这岭南阴冷,要是你待在这,身体出了什么差池,我也没法向程钰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