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孟凡进来了,还未进门就大声嚷嚷:“姜公子,药熬好了,我给你端过来了!”
姜逸轩和程甲一同站起来,他接过孟凡端来的药碗放在桌面上,待那碗药凉到可以正常服用的程度,才将蛊虫放进去。
三人不由得放轻了呼吸,静静地观察那条蛊虫。
只见那蛊虫一泡到药汁里便如同受了巨大的刺激,剧烈的蠕动挣扎,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婴孩哭泣。
药汁开始冒出白色的泡沫,还发出“呲呲”的声音,不一会儿,那蛊虫的“啼哭”声变得微弱,渐渐彻底平息。
姜逸轩凑近一看,蛊虫已经不见了,药汁由原本的淡黄色变成了黑色。
“真的有效!”孟凡欣喜若狂地拍掌,“看来这药汁可以把蛊虫分解,彻底杀死蛊虫!”
他太激动了,忘记了姜逸轩是个病号,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姜逸轩的后背:“真有你的!”
姜逸轩被这一巴掌拍的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捂着胸口剧烈地咳起来。
程甲一把攥住孟凡的两只手把他压在桌面上。
“疼疼疼……”孟凡痛得惨叫,“我不是故意的!轻点轻点……”
姜逸轩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见状又忍不住笑出声来:“程甲,你先放开孟统领,我没事。”
程甲这才放开孟凡,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孟凡却明明白白地从那眼神中看出了这个年轻男人对他的厌烦和警告。
他尴尬地挠挠头,悻悻地说:“真不愧是程钰带出来的人,人狠话不多!”
说完瞥见程甲狠厉的目光射过来,连忙夺门而逃。
孟凡命人把挖来的蘼芜熬制成药汁,让中了蛊毒的将士们一一服下,这兵荒马乱的一夜总算过去了。
天色渐亮,姜逸轩几乎一夜未合眼,加上夜间寒疾发作,现在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脸色十分难看,苍白到近乎透明。
程甲劝他:“公子,您要不再好好休息一下吧,攻城的事您就别管了。”
姜逸轩自嘲地笑了笑,虚乏地瘫靠在软榻上。虽说这两年他已经习惯了这副病体,但到了战场上,还是会忍不住怀念曾经的恣意风光的自己。
曾几何时,他从来不畏惧寒冷,别说一夜未睡,战事最紧张的时候他曾经半个月都没有好好休息,却依然能够强撑着打完一场胜仗。可是现在,仅仅撑了一夜,身体就撑到了极限。
看他黯然伤神,程甲静静地站在一旁,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他是一个极其合格的护卫,除了程钰交代他的事,其余的他向来不会多言。
姜逸轩也习惯了他的沉默,而且他虽然病弱,但绝非软弱,他从来不跟程钰以外的人喊疼。
程甲劝他好好休息,他欣然接受。现在蛊毒已经解了,他这个样子上了战场也只会拖累人,倒不如在军营里好好休息。
他在程甲的搀扶下走到床榻边刚坐下,外边有个副将来禀报:“姜公子,大统领命末将来询问公子,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攻城计划是否照常进行?”
姜逸轩想了想,又在程甲的搀扶下走出营帐,问那名副将:“大统领集结了多少人?”
“回公子,共一万兵马!”
“再加一万吧,留下一万兵马驻守营地做后备军,以防不测,其余人尽数参战,务必要将岭南城一举攻下!”
“是!”
那名末将领命去了,程甲把姜逸轩扶回营帐。
“公子,您昨夜不是说让一万人攻城,留下两万人驻守营地更为稳妥吗?”
“情况不一样了,原本这些将士都是斗志昂扬的,一万兵马确实足够攻城,但昨夜大家都中了蛊毒,很多人功力有所消散减弱,士气低落,增加些兵力大家才不会气馁。”
姜逸轩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很淡然,但程甲从他的脸上看出了运筹帷幄和胸有成竹的自信,不禁对这个人又生出了几分钦佩之心。
这个人天生属于战场,哪怕如今拖着一副孱弱的身躯,他依然有着旁人难以匹及的格局和远见。他是当之无愧的将领,因为他有智慧、有胆识,能够根据瞬息万变的形势及时调整战略。
也唯有这样的人才能让主人那样的高岭之花甘愿臣服在他的面前,为他抛却所有的原则和底线,甚至变得那般痴狂。
程甲把他扶到床榻上,试探着询问:“公子,属下给您把早饭端来,您吃点东西再睡?”
“不用了,”姜逸轩摆摆手,“我现在没有胃口,你把药再给我喝一碗就行了,你也一夜没睡,下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
“是!”
程甲把药端来让他服下,看他裹着被褥躺下之后,又往火盆里加了几块炭,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暖烘烘的营帐。
姜逸轩是真的累了,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连饭都没有起来吃。以往和程钰一起睡没觉得冬天有多难挨,现在自己睡,感觉怎么睡都不暖和,被子里一片冰凉,他蜷缩着,睡得昏昏沉沉。
期间程甲好像来过一次,让他喝药,他迷迷糊糊地把药喝了又躺下沉沉地说过去。
直到下午,营帐外的喧闹声一浪高过一浪,姜逸轩才悠悠转醒,他用着被褥坐起来,听到外边传来孟凡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凡掀开帐帘进来,兴奋地大声嚷嚷:“姜公子,我们攻下岭南城了!”
姜逸轩睡了那么久,精神好了很多,听到这个消息也难掩欣喜:“太好了!”
他穿好衣服起身下床,和孟凡一起围着火盆坐下来:“我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一仗起码得打个两三天呢!”
“是啊!”
孟凡一激动又想拍一拍姜逸轩的肩膀,但想到之前他拍了那一巴掌手差点被程甲拧断,及时收住了力道,大掌轻轻地落到姜逸轩的肩膀上:“还是你想得周到,增加了一万兵马,原本出征的队伍,那些将士个个萎靡不振,加了一万人之后,队伍浩浩荡荡的,别提多亢奋了!”
姜逸轩故作谦虚地笑了笑,又得意地拍着胸脯:“用兵打仗,除了军队本身的战斗力,最重要的是军心要稳。好歹我也领了那么些年的兵,打过那么多仗,别的我不敢夸口,鼓舞士气这一块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得亏有你,我常年待在宫中,上了战场才发现,不是武力高强就能打好胜仗,正如你所说,稳住军心才是最重要的!”
孟凡看向姜逸轩的眼神难掩欣赏之色:“你还真别说,有你在,底下那帮弟兄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
“南蛮人在城墙上加强了兵力部署,一开始久攻不下,大家伙都有些丧气,我就提了一句,别忘了我们此次作战是受了你鬼将军的指挥,城里的那群乌合之众就是纸老虎。”
“南蛮人一听到你的名号都慌了神,咱们的弟兄们个个重振旗鼓,很快就攻破了城门,活捉了他们的大巫师夜影!”
孟凡说得眉飞色舞的,手脚还激动地手舞足蹈起来。
姜逸轩多少有些尴尬,看来自己这是被神化了。怕孟凡再吹嘘下去,他赶紧换了话题:“那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命手底下的人清扫战场了,将被俘虏的南蛮人关押在岭南城里,这不是来请你一起进城去商讨如何处置这些人吗?”
“你派底下的人来传信即可,怎敢劳烦大统领亲自前来?”
“那怎么成?”
孟凡打了胜仗正在兴头上,忍不住调侃:“你可是此战的大功臣,再者,你还是程钰的人,我和他共事了那么久,岂敢怠慢他的人?”
姜逸轩看他笑得那贱兮兮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笑了,既如此,现在整装进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