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薇轻轻自霁月掌中接过那支蕴含历史沉韵的毛笔,动作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随后,她未做丝毫迟疑,径直在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御桌上铺展宣纸,挥洒开来。
墨香随着许时薇的笔触流转,渐渐凝聚成一行行遒劲有力的文字。
而立于一侧的霁月,目睹此景,脸色倏然间变得惨白,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惊惧。
所书非它,正是一道征兵圣旨,其内容直白而沉重——国难之际,庆国上下,凡男性子民,无论年幼或年迈,只要能持戈上阵,皆需为国效力,无一可免!
往昔记忆浮现,许时薇早先确有决议,举国征兵以应战事。
但此番诏令,其决绝与广泛,远超以往。
不论年龄,不问强弱,皆被召唤至烽火连天的战场,这无疑是对庆国每一个家庭的严峻考验。
如此决绝之举,透过许时薇笔下流淌,不仅彰显了时局的紧迫,更透露出她作为一国之君,面对危局时不容退缩的决心与担当。
往昔征兵之制,尚存温情脉脉之限,界定于十五韶光至花甲之年,且念及民生,每户必留一男丁持家,维系生计,此谓常规之典范。
然今时不同往日,许时薇之举,竟是欲倾举国之力,誓将所有男丁悉数遣往烽火连天之地,无一幸免。
此举无异于孤注一掷,鱼死网破之策矣!
即便能借此铁蹄踏破乾国之境,庆国亦将元气大伤,成为一座空有其表、再无御敌之力的脆弱城池。
彼时,无须大国压境,任一蕞尔小邦,皆可轻取之,庆国之命运,堪忧至极!
念及此景,许时薇手中之笔倏然顿住,墨色凝滞,片刻后,她毅然决然,取过案头玉玺,动作果决,仿佛已将所有顾虑,一并抛诸脑后。
显然,这个决定已在许时薇心中反复酝酿,绝非仓促之举。
此刻,一旦决意既定,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迟疑。
“即刻颁布诏令,今夜便遣人星夜兼程,传令全国,自明日起,所有男丁整装待发,奔赴前线,纵使国破家亡,亦要将乾国拖入万劫不复之渊!”
许时薇的面色阴郁如墨,望向远方的眸光中,凛冽杀意腾腾。
这,实则是一场豪赌。
她赌的是,这股破釜沉舟的气势能令乾国胆寒,迫使他们望而却步。
唯有如此,庆国方能觅得那一缕渺茫的生存之机。
当然,赌局既定,许时薇心知肚明,促使乾国撤军无疑是最理想的结局。
然而,她也清醒地意识到,这结果正如霁月所忧虑的那样,潜藏着巨大的风险。
一旦将大批人马推向那硝烟弥漫的战场,庆国的命运便如同悬丝傀儡,摇曳在胜负的天平之上。
不论是英勇地击退乾国铁骑,还是不幸地被其碾压,庆国的终局似乎早已注定——那便是国家的覆灭。
只不过,败于乾国之手,乃是直接遭受其铁蹄践踏,国土沦丧;而若侥幸战胜,也不过是暂时喘息,终将引来其他虎视眈眈之国的觊觎,难逃被蚕食的命运。
总而言之,无论胜负,庆国的灯火都将黯然熄灭,只是熄灭的方式与时机有所不同罢了。
于是,许时薇心中唯愿,自己这孤勇一掷的决定,能令乾国洞察她坚定不移的决心。
知难,亦不退缩!
“遵命!”
霁月应声,自幼伴于许时薇左右的她,略一沉吟,便已心领神会。
她恭敬地从许时薇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圣旨,随即转身,步伐却异常沉重地迈向门外。
每一步,都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
她深知,这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赌注之大,竟是整个庆国的命运。
而今,庆国已至绝境,似乎唯有此路可行。
夜色如墨,女帝的一纸圣旨悄然自深邃的寝宫飘出,借由繁星点缀的夜空,以最快的速度散布至庆国的每一个角落。
这诏令,或依附于携带皇家玺印的信鸽之翼,穿越云霄;或由忠诚的信使策马扬鞭,不顾疲惫,疾驰于尘土飞扬的古道之上。
一时间,庆国上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浪席卷,波澜四起,人心惶惶。尤其是那些远离权力中心,家族枝叶繁茂的权贵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夜不能寐,各怀鬼胎。
有的暗自筹谋,欲遣散家中儿郎,使之远离这是非之地,以求家族血脉得以保全;有的则心生邪念,企图煽动无知平民,挑起叛乱之火,妄图以民力迫使女帝收回那不可违逆的旨意。
如此这般,大庆国内局势骤变,犹如秋日里的落叶,随风起舞,却难觅安稳之地。
国之大厦,似乎在一夜之间,更添了几分摇摇欲坠之感,风雨欲来,山河动荡。
许时薇心中自是明了这些盘算,自幼随父左右,耳濡目染之下,亦习得几分兵家谋略。
当这念头在她脑海中悄然浮现之时,她便已预见到,这道旨意将如投石入湖,激起层层涟漪。
数日之前,她已悄然调动皇城中的锦衣卫,令其暗中监视那些权贵的一举一动。
彼时,众人尚对她的举动茫然不解,不知其中深意。
时至今日,世人方窥见这位女帝深藏不露的智谋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