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准荣任送粮小分队队长。
但他是个光杆司令。
关知府用帕子捂着鼻子:
“实在是招不到人……”
那征集榜贴了这老半天,只有一条狗经过底下。
撒了一泡尿。
关知府急得都流鼻血了。
隋准想了想,觉得思路不对。
“此次送粮,不单是送粮。若是山匪有信用,我们须护送被掳百姓回城。”
“但若是山匪无信,我们还得,拼死与他争一争。”
他以为,在民众中征,不能征出勇者,只能征出为钱所迫、走投无路的贫苦之人。
这样的人,届时能否派上用场不说。
只怕,半路反悔,就给吓跑了。
关知府亦有这个忧虑,可是,连这种人,想要还没有呢。
那榜张了个寂寞。
隋准沉吟半晌,道:
“不如,从监狱里征?”
如此石破天惊的想法,直接把关知府说愣了。
啥,从监狱里征?
监狱里头都是祸害,关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往外放。
隋准笑笑,给关知府细细分析:
“大人世家出身,品格高洁,有些阴沟中的人性,自然无从了解。”
犯事,本身就是铤而走险。
故而,这些人从另一个角度视之,亦可谓勇气过人。
且这等人,往往求财逐利超乎常人,为着利益,能够以命相搏。
“不成不成。”关知府连连摇头:“这些人骨子里头,都是张狂的。万一出去伤了谁……”
“伤了谁?”隋准反问:“伤了土匪吗?”
“那简直要大赏特赏!”
关知府:……好像是这么个理嗷?
隋准又道: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个个都身怀绝技,将大大有利于我们与山匪周旋。”
这新颖的视角,又令关知府瞠目结舌。
小偷小摸和坑蒙拐骗,确实也算绝技没错……
“大人可以金钱,或者减刑,作为奖赏,定有人心动。”隋准建议。
关知府还是觉得很不靠谱:
“还需要减刑吗?万一他们出去,直接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隋准很有自信。
“我们自然要筛选人,挑那在城中有家有底,容易拿捏的人。”
听着听着,从小诗书礼教、行事板正的关知府。
此时,已经完全被带歪了。
他居然觉得,这个主意,好像不错耶。
说干就干。
隋准重回旧地。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好几个犯人哭了:
“隋公子,没想到,这辈子我还能见着你……”
隋准:“……大可不必,你不就是因为,假装半仙骗了张家骗李家,骗了李家骗刘家,所以被判一年而已吗?”
又不是死了,哭嚎啥呀。
那人擤了一把鼻涕:
“不是的,因为我这阵子,把好几个狱卒身上的钱,全给骗光了。”
“所以知府大人给我加了三年。”
隋准:……人才啊。
这队伍里头必须有你。
第一位幸运观众就此产生。
接着便是严格的面试筛选。
正如隋准所料,听说去黑风山送个粮,便能赚50两银子,或者减刑半年。
众人真是囚之不得,十分踊跃。
一个汉子急吼吼就冲上来了:
“我我我,我很会打架,一拳打死一个山匪!”
隋准看了一眼,肌肉虬结,确实有那本事。
但是万一还没开始打山匪,就把他给打了呢?
“下一个!”
一个憨头憨脑的小个子,羞涩地走上来。
“隋公子,选我吧,我平时也没啥打架的爱好,以前还喜欢逛逛街啥的,只是后来也不逛了。”
隋准皱眉,这小伙子看起来没毛病,怎么也坐牢了。
而且还是严加看管的重刑犯。
他多余问一句:
“为啥不逛了?”
小个子扑闪着一双真诚的大眼睛:
“感觉没什么好偷的。”
隋准:……
“这个可以,下一个。”
下一个,居然上来一个扭扭捏捏水蛇腰的女娘。
一开口,便是娇滴滴的声音:
“公子~”
隋准大骇:
“李老头,你们怎么还把女犯同男犯关在一块?!”
狱卒李老头默默地别过脸。
而那女娘,嚯地脱下裤子!
“窝细男银~”
隋准:……
他痛苦地捂上眼睛:
“带下去,好好装扮装扮。下一个!”
又挑了八个身强力壮,性格比较老实,只因迫不得已犯事的人。
终于齐活了。
人员齐整,隋准特地给他们培训了一回。
那老骗子,刘半仙,在一旁看得呲牙嘬嘴,酸溜溜的。
“隋公子,凭啥我不能参与啊?我也要去送粮。”
他很想过一把舌战群匪的瘾。
隋准瞟了他一眼:
“你就省省吧,只怕你才张嘴,山匪就忍不住将你舌头割了。”
刘半仙赶紧捂嘴。
死可以,割舌头万万不能。
他一天不骗人,心里头就不舒服,比死还难受嘞。
“那你把我老刘提出来,到底是图个啥呀?”刘半仙想不通了。
隋准笑笑:
“你不是想过舌战的瘾吗?”
“我对你另有安排……”
当天夜里,淮南府的臭水沟墙洞里,爬出来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子。
他一边爬,一边呕:
“……这下面的嘴出来的东西,呕,怎么又能回上面的嘴去,呕,老刘这黄金舌头,呕,都变成屎黄舌头了,呕……”
第二日,淮南府城外的流民队伍里,悄无声息混进了一个浑身恶臭的乞丐。
“她娘的!”一个流民啃着树皮,面色愤恨。
“这淮南知府不做人,是真不让咱们进去啊?”
“每天丢那点麸皮饼子,顶什么用?他们在城里大吃大喝,却让咱在外头挨饿!”
其他流民围着他,也愤慨起来:
“就是就是。这些狗官,靠民脂民膏肥了自个儿,如今还见死不救。”
“也就是咱们没有武器,不然直接杀进去,跟着一块享福!”
“就算杀不进去,我来的路上看过了,这淮南府收成挺好,抢他几个村子,也够咱们活命的了……”
正群情激昂呢,忽然有个声音道:
“对呀!与其等着狗娘的知府丢饼子,不如,咱们落草去,大大方方地抢!”
啊?
大伙诧异了。
虽说方才张口闭口就是杀就是抢,但大家毕竟还是老老实实的良民出身,不过被饥荒逼至绝境。
其实,谁也没想过真正当了土匪啊。
那不是要杀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