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烛火摇曳不定,昏黄的光晕在雕龙刻凤的梁柱间投下斑驳暗影。
墨云稷神色冷峻,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凝重。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却清晰,“陛下,臣已查明,墨温宁确非唐氏之后,乃是时家于荒野之中捡回的弃婴,身份成谜。时家并不知晓其真实来历,且捡到温宁的时间与唐氏分娩之时、地点皆不相符。”
德海眉头微蹙,谨慎的接过证词呈到陛下面前。
陛下端坐于龙椅之上,龙袍上的金线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他的面容隐在阴影之中,让人难以窥探其神色。
德海公公垂首立于一侧,大气都不敢出,神色看似平淡,但紧抿的双唇无不在彰显他心中的不平静。
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沉甸甸地压在众人心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蔚澜放求见的通传声打破了片刻的死寂。
陛下微微抬手,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云稷,你先退下吧。”
墨云稷心中一沉,却也只能领命,起身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陛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藏着无尽的风暴。他缓缓退出御书房,脚步声在寂静的廊道上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弦上。
待墨云稷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陛下才缓缓开口:“让他进来。”
德海公公应了一声,匆匆走出殿外。
不多时,蔚澜放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御书房,行礼之后,他呈报之事竟与墨云稷所言相差无几。
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更添几分诡异与不安。
陛下缓缓问道:“所以,这一切幕后主使只是战氏一族?”
蔚澜放神色坚定,“是。据臣调查,时家是被动接纳。”
战玉怀是齐王的人,这件事蔚澜放不确定陛下是否知晓,或者说知道多少,所以,陛下不问,他便不提。
毕竟,齐王看似与这桩事并无直接关联,而他又是陛下捧在手心、最为宠爱的皇子。蔚澜放还要从齐王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蔚澜放不会让齐王被这件事推到风口浪尖上。
陛下目光如炬,又问:“依爱卿所见,那时温宜可会知晓温宁的真实身份?”
蔚澜放微微躬身,双手抱拳:“那时时温宜年纪尚幼,对当时发生的事所知甚少。但她从其父的话语中得知,温宁被捡回来时,已有数月大,而依照卷宗所述,先宝贤王妃分娩不过两日。”
“数月大……”陛下咀嚼着这几个字,神色愈发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那紧蹙的剑眉此刻更是彰显着他内心翻涌的思绪与猜忌。
德海目光流离不定,微垂的头也掩不住那双紧锁的眉间凝出的惊疑。
待蔚澜放离宫之后,陛下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德海,你说温宁会不会就是那个丫头?”
德海猛地一怔,瞳孔瞬间放大,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急忙回答道:“回陛下,老奴……老奴不知啊。”
那慌乱的神情,仿佛生怕说错一个字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啸元帝垂眸,目光落在墨云稷呈上来的证据上,眼神深邃而复杂。
他久久地沉思着,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清晰。良久,他抬起头,“蔚澜放的身份不适合继续调查温宁的身世,这件事还是交给云稷去做吧。”
德海的额角隐隐有汗珠滑落,握着拂尘面上恭敬,内心却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陛下虽不许蔚澜放继续调查温宁的身世,可蔚澜放怎会轻易罢手。
他派出的探子莫名失踪,而温宁那扑朔迷离的身份,就像磁石一般,引发了他的好奇心。
此事,就连齐王也旁敲侧击的想从他这里探点口风。
蔚澜放表面上遵从陛下旨意,暗地里将自己安插在豸卫司的眼线调动起来,密切留意墨云稷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即向他汇报。
次日,朝堂上。
陛下高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冷峻如霜,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缓缓抬手,将墨云稷呈上的证据狠狠丢向宝贤王脚前。
那证据如一道冰冷的利箭,划破朝堂的寂静,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
宝贤王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一凛,神色大变,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笼罩。
他下意识地弯腰捡起那证据,只匆匆瞥了一眼,脑袋便“嗡”的一声,好似被千钧重物猛然击中,眼前一阵发黑,双腿发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
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整个人低伏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颤抖且带着一丝哀求:“陛下,是臣失察,臣知罪。求陛下念在来恩年幼无知,并未牵涉其中的份上,不要牵连于她。”
宝贤王因战家的过错,已多次受累。
啸元帝虽嘴上说着看在太妃的面子上,小惩大诫,可那惩处背后的深意,宝贤王又怎会不知。
当年,先帝曾有意将皇位传给墨靖远,是啸元帝使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让先帝最终改了诏书,太妃虽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可为了子孙后代能够一世安稳,她只能将这份秘密深深埋藏在心底,烂在肚子里,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半分。
直到太妃从陛下惩治战家一事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担忧,生怕墨靖远会在不知不觉中被陛下算计,还依旧蒙在鼓里。
太妃这才将这件尘封已久的往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只盼能为他留下些许警示。
如今太妃已去,宝贤王一府再无势可依。
此次所犯失察之罪,绝非儿戏,其严重程度可大可小,一旦触及混淆皇室血脉这等禁忌之事,那便绝无宽恕豁免的可能。
这一次,宝贤王府怕是真的难逃一劫了。
墨靖远并不奢求陛下能网开一面,赦免自己的罪责,满心所愿,只是希望陛下仁厚,此事莫要牵连到无辜的来恩。
但是,陛下真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就不会公然拿到朝堂上,这般打他的脸。
墨云稷所呈上的证据,条分缕析,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展现得一览无余。
这一切皆是战家一心为给自家儿女铺就一条锦绣前程,不惜心生邪念、剑走偏锋,弄一个假郡主冒充唐氏之后,试图重获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