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受王上亲封,王上封赐的金银玉器、明珠金冠数不胜数,当日公主能出两倍的价钱将民女定制的霓裳云襦取走,又岂是民女小小一个国公府可比的。”林芸微微欠身,拘了个礼。
“林妹妹还记着那天的事呢,说来,那天却是本公主不对,这不着实是太喜欢了,这才夺了林妹妹所好。”
林芸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又露出一个笑,“公主莫要这样说,折煞了民女,公主想要的,民女怎敢和公主抢。”
女子微微一笑,“林妹妹即这般说了,便是不在意这事了,那本公主也就放心了。”
“那是自然。”林芸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心中却恨不得上去亲手甩她几个巴掌,打烂她那张脸。
周围的闺秀贵女听此,不免心中有了数,难怪林芸会邀请上官颖至逐花诗会,原是已跟那上阳公主结下了怨,今日只是为了出口气。
她们历来心中瞧不上上官颖,不仅因为她公主的身份空有其名,如今更是为着有意巴结林芸,现今这情形,她们也自然选择站队林芸。
于是便有人率先出了声,“王上选中公主去和亲,定是对公主青睐有加、另眼相看,民女们这些平庸之辈,哪比得上公主半分。”
“是啊,唉,可惜了,像公主这般的女子,也不知那靼喇的王子是吃错了什么药,竟后脚便不见了踪影,倒是折了公主的颜面。”
“可不是嘛,公主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要怪只怪那靼喇王子没那福分,狗眼看人低。”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明嘲暗讽落在了靼齐的耳中,他不由的紧蹙了眉,心中一阵复杂。
他以为的上官颖是天之骄女,长在皇家自小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所以性格也是骄纵跋扈、不可一世的。
可如今,却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随随便便的一个贵女闺秀都未将她一个公主放在眼中,甚至故意挖苦嘲讽。
他是不是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那红衣灼灼的女子似乎并未在意众人的话,只淡淡一笑,便落回了座,又拾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半响才悠悠开了口。
“众位姐妹说得甚是在理,那靼喇王子,本公主也不稀罕,本公主堂堂上阳公主,配他,简直是折辱了本公主的身份。”
靼齐愣了愣,看向了座上那明艳嘴角噙着笑的女子,原来,她和他一样么,对这门婚事厌恶至极。
其他人心中却是鄙夷嘲讽愈深,只觉着上官颖是死撑着面子而已,毕竟新郎弃婚失踪,这种事莫说是放在一个公主身上,就是放在一个寻常女子身上,那也是会羞的当场自尽。
如今上官颖这模样,在她们心中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耻心极力想维持那可怜的自尊心罢了。
这般想,只觉得上官颖这个公主身份更是成了个笑话,有些人便开始同情起上官颖来。
“今日不是赏花吟诗么,便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林姐姐带来了墨色牡丹,公主还未说带的是什么花呢?”
有人开头转移了话题,打压围击上官颖的目的已经达到。
往上官颖的痛点上戳,林芸出了一口恶气,心中舒服了许多,未免真惹恼了上官颖当场翻了脸不好收场,也没有再纠着这个话题。
不过,她不会就这么轻轻松松算了,当日之辱,势必奉还,而今,好戏才刚刚开始。
“说来也真是惭愧,上次林妹妹的那件霓裳云襦是真的好看极了,当时便没细想就出两倍的价钱买下了,如今我公主府却已是财库亏空,入不敷出。”
女子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公主府开销巨大,府中又将养着一众下人,每月的俸例伙食便是一大笔银子,前些年还好,如今却是帐房赤字,只出不进。”
“你们也知道,我公主府除了领宫中的赏赐,并无其他财路来源,如今就连赏赐的金银玉器都当了个七七八八才勉强能维持住日常开销。”
“因而,这次带来的山茶只花了一两银子从花市上买的,真是让各位姐妹见笑了。”
林芸脸上不屑,心中更是鄙夷,那日如此豪掷,还当有多大的排面,原来不过是打肿了脸充胖子。
那日若不是她抢走了她精心安排定制的霓裳云襦,那苏誉怎么会如此对她,甚至丞相夫人自那日之后也再没有邀约过她。
这门她极为重视的亲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再没有了下文,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上官颖,想到这,她的眼神变得愈发怨毒起来。
“这便通了,妹妹才觉奇怪,公主今日这衣裳似乎是去年的款式。”
林芸捂着帕子,眉头微蹙,一副恍然明白又夹杂着担忧的模样。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来,一时之间,嘲笑的、鄙夷的、同情的、不屑的各种各样的眼神交织在了上官颖的身上。
上官颖却依旧置若罔闻,叹息了一声,“家中拮据,便也只能穿去年的衣裳,哪里比的上各位姐妹。”
“林妹妹这身是云裳坊的新款蝶念花吧,刚才我一进来就瞧见了,真真是美不胜收,不愧是一千两白银的衣裳,这做工真是寻常衣坊比不了的。”
“原是云裳坊的蝶念花,怪不得姐姐今日如此美貌夺目,想必姐姐是一出便提前定下了吧,妹妹我也是非常喜爱这款,到底还是慢了姐姐一步。”有贵女出声赞道。
“哪里哪里,齐妹妹的这身苏荷齐衫绣襦也是瑾绣坊新推的头牌,这价格只怕也不在姐姐之下。”
由此开头,除了上官颖,都开始聊起衣裳首饰来了,谁谁谁的衣裳出自那个衣坊的新款,谁谁谁的首饰花费了多少功夫多少银钱才制成,这场诗会倒成了一场攀比炫耀赛会的借口。
上官颖品着手上的茶,笑意盈盈的瞧着众人,似乎对自己的格格不入丝毫不在意。
靼齐瞧着上官颖的笑,没来由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府上花庭中的花,哪一盆挑的不是上好的,她竟然说只花了一两银子。
不仅如此,还在这些原本就看不上她有意针对她的闺秀贵女面前哭穷,这不是让她们更加得意,以后只怕更会蹬鼻子上脸,不将她放在眼中。
今日,她一整天都逆来顺受,任别人嘲笑欺辱却丝毫不反抗,如此不符合她平日作风。
心中愈发不解,他一时竟看不懂她到底要干什么。
“各位姐妹不愧是名门贵族的嫡女,这首饰衣裳动辄便数以百两千两计,真是让本公主这个穷人羡慕不已啊。”女子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眉目带笑。
林芸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脸上又绽放了一个得体的笑容,正要出声挖苦嘲笑,面前的女子却突的息了笑,话锋一转。
“听闻北边大旱、南方大灾死了不少人,许多人家家破人亡成了流亡的难民,无粒可收、无粮可食,你们知道么?”
众人一瞬间哑然无声,先前的热烈吵嚷立马荡然无存,心中渐渐有些不安,她们紧紧盯着座上的女子,猜测着她的用意。
“想来你们深居闺阁是不知晓的,只是本公主听闻近日国库亏空一时无法拿出巨额的赈灾款,王上便号召各方捐款捐物,朝中大数官员却都哭穷唱贫说无能为力。”
“本公主倒是真以为朝中的大人们各各都是两袖清风的好官,今日一见,却并不诚然啊。”
听到这里,她们才明白了上官颖的意思,想起刚刚的攀比炫耀,纷纷在心中捏了把汗。
可即使如此,也有人佯装不知,故作镇定的出声询问道,“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本公主什么意思?”女子淡淡一笑,“林妹妹的一套衣裳便花费千两,林国公在朝上可是使劲唱穷呢,听说只捐了一百两,还说已是能拿得出手的最大钱额,可本公主看,这国公府可是有钱的很啊.....”
“你说是不是啊,林妹妹?”
“你.........”
“刚刚可是林妹妹自己说的,众人可都听着呢,哦,对了....”女子像记起了什么似的,故作惊讶的捂住了嘴,“林妹妹的墨色牡丹可是花费了百锭黄金呢.......”
“啧啧啧......林国公这可是欺君之罪啊,你说这要是被王上知道了,是不是该满门抄斩啊?”
“上官颖!你敢!”林芸此时已然慌了,她没料到上官颖居然会来这么一手。
女子眼神一凛,“你刚才叫本公主什么?”
“上官颖!叫了又如何?”林芸已全然不顾了,只想将心中的怨气全部都爆发出来。
女子淡淡的拾起桌上的茶杯,下一刻抬手却将茶杯猛的一摔。
“啪。”一阵清脆震耳的瓷杯碎裂声响起。
只见那茶杯已然被砸碎成了两半。
靼齐眼睛一跳,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上官颖发飙,倒跟传闻中的别无二致。
“谁允你直呼本公主的名字,不过一贱民,跪下!”
“让我跪你这个贱人,休想!”林芸气的全身发抖,双眼赤红,只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了。
“不跪?”
“啪!”又是一声碎响,飞裂的瓷块被溅得四处飞散,有些甚至就快要扎入人身上,众人心中升起一股恐惧,谁也没想到上官颖发作起来竟会如此恐怖。
“再给你一次机会,跪还是不跪?”
有人见此状况,心觉不妙,若闹起来了,她们都跑不掉,都得死,于是纷纷劝林芸暂时忍了这气,毕竟如今大家有把柄在上官颖手上。
可林芸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气,新仇加旧恨,她便是连装都懒得装了,如今叫她跪上官颖,倒不如叫她去死。
见林芸油水不进,只好有人出来打圆场说好话,“公主,林小姐是一时气极了,才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大人有大量,饶了林姐姐的不敬之罪。”
“行,本公主大人有大量,便不跟她一个贱民计较,那我们就来说说正事吧。”女子莞尔一笑,慢慢起了身。
“今日各位姐妹的衣裳首饰可都值不少钱呐,可前段时间各位姐妹的父亲可刚刚在王上面前义正言辞的立了誓,一个个都穷的不得了。”
“如今,这可怎么要好,这可是欺君啊,各位姐妹,你说本公主该不该告到王上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