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家茶肆这是许烟雨目前的最紧要的一件事,她特意支出的银钱也是为此打算。
城西离王城甚远,地处偏远与城北繁华之处不可比之,人流自也不大。
若将茶肆开在城西,想来会石子落水深沉于底浮不了什么大的波澜。
可这对于许烟雨来说倒也没什么,只是这地方却也是要细细挑选一番的,总不能将茶馆开到无人之处吧,她这心再大这般也成了缺心眼了。
这地段难选之处在于如何不开在繁华地界又不会太过偏远没有人流,那种不过分招摇又不会太过低调的恰到好处却是一件需要考量的麻烦事。
她不愿选在繁华地段一来那里着实不便宜,二来那里茶家甚多茶坊茶肆也不在少数,这突兀的在他们的视野中多出了一家,想来要处理的麻烦事也不会少。
如此这般,又何必要去掺合一脚,她的本来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茶肆的生意能有多红火。
只是这事却要顾音来帮她琢磨一番,这些年身处在外,若不是顾音时时在她身旁指点,想来她这在外的日子只怕会更加不易。
她师傅十五的年纪便离了家只身一人去了朝阳城求学,而这其中吃过的苦上过的当便也只有她自己知晓。
孤身一人在外不易,何况她又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平安无事的抵达朝阳城并且成为烨韵的一名弟子,若没有些胆识机灵如何能一个人跋山涉水来到离家甚远的朝阳城。
而这一路过来走到如今,她师傅经历过的见识过的也都成了世俗阅历,这些却是值得她细细去学习的。
朝阳城顾音比她更为熟悉,虽然很多事她如今都能独当一面,可是她师傅的眼光见识却是她及不上的。
她与顾音走访了两天,最后选择将茶肆的地段定在了城北与城西的交口处。这里人流算不上密集却也不是偏远之地,过往的人也算不上少,却是应了她心中想的那般恰到好处。
她们盘下了这里的一家待转让卖出的书肆,这书肆的主人以一千五百两的价钱转让给了她们。
这价钱却比预期的要便宜一些,原是书肆的主人家中出了些变故,急需用钱,便降了些价钱只叫人一定要在一月之内卖出去能赚些钱解了急便好。
朝阳城是城中的首城,寸土寸金,按着这书肆的店面大小少也要两千两的银子,倒是她们来的碰巧了。
与书肆的卖主签下了契同,按先前定下的价钱将银钱交了齐全,这书肆便正式转让了给了许烟雨。
在转让之前,书肆还留有一些未曾来得及清理的书文,书肆的原主人似是极其忙碌,在赶来与她签下了契同后便急着走。
许烟雨与他提及后院留下的书时,那书肆的前主人也只是匆匆说那都是些卖不出去的闲书,也值不了什么钱,便当送予她了。
说完,便如来时那般又匆匆走了。
许烟雨细细去翻了翻堆在后院的那几摞书,却是些文人墨客撰写的文章以及几幅书画,不是名人文士,这些倒的确值不了多少钱,卖不出倒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可惜了,她虽不通诗文书画,但也看的出其中也不乏有好的,只因不甚出名便无人问津,便也成了弃物。
她现在的处境倒颇有几分相同,她离开三年,如今只怕也早被遗忘提及便也是摇摇头说上一句不识得而已。
她支了两千五百两的银子,如今除去购买书肆的那一千五百两,身上还余下一千的银钱,倒也足够接下来的装潢改肆以及购买茶具凳桌。
秉持节俭的优良作风,她将后院留下的几幅看的顺眼的字画挂在了堂中四方墙窗前,其中有一幅海棠戏蝶的画她倒是挺喜欢,便将它收入了后院的厢房处留给了自己。
茶肆开始了整改,这几日下来她忙里忙外倒是连歇口气的空隙都没了,索性她没有忙昏了头忘了与应承天的约定。
两日后,由顾音帮忙打点一下,蓝萃朱绿来帮忙,她便放心离了茶肆去天茗茶庄找应承天。
那日他们虽谈妥了事宜,可有些细节的地方以及交易的价钱却并未商定,这却是不能随便需细细商议的。
从前她不大懂,如今经历多了,便也明白了些其中的行情。
她将配好的茶料递给应承天时,应承天却并未立马去接,甚至连态度都与前日相较有了些转变。
“丫头,不是应某不信你,应某是个生意人,这种没有把握的买卖应某一般都不会冒险去接。”
许烟雨微笑了笑,“若应家主不信,烟雨现下便为家主煮上一壶,家主品后再做定夺也无妨。”
应承天摆了摆手,“许丫头的茶技应某是知晓的,只是.......”
“一人喜欢却并不代表万人喜欢,在这商道上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一失足变成万骨枯,虽说到底也赔不了应某多少钱,可应某又何必去做这冤大头呢?丫头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女子闻声,又是一笑,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自不会不明白应承天的意思,便是因她离了城三年,城中也再无人识得她。没了当年的名气,虽说相信她的茶技,却到底不敢做这没有把握的交易。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交易可以做但这价钱却没有她讨价还价的余地得由他来定,倒不愧是城中第一生意人,没有什么情谊可讲,有利便可图。
“应家主说的,烟雨自然明白,不如这般,若是卖得好,烟雨便要这盈利的两成,若是不好,烟雨分文不取,家主以为如何?”
“丫头,你这是在说笑吧?两成?这可不少?”
“应家主,若是恰好走了运卖得好些,只要这两成烟雨却是应得的,想来两成于家主来说却是不值一提的?何况烟雨也有与家主长期合作之意,家主若实在不信烟雨,便算烟雨叨扰了。”
她来找应承天却不为别的,只因他的茶庄遍布全城各地又与皇商合作交易是朝阳城最首端的茶商,由他推出的茶必然有各种渠道流出各地各城,加之商家普遍的传播手段,只要她制的茶确好,反响必然如预期。
但若不成,倒也无妨,不过需麻烦些再换一家做这交易罢了。选择应家缘由是因为先前曾有过接触,应家是第一茶商,能让她制的茶更快被推到众人面前。
而换一家,不过要等些时候麻烦一些,她是不急的,只要她制的茶足够好,即便晚些,一年后亦或几年后才被知晓也无妨,无谓多久,好的东西便一定会有人喜欢。
她可以等,但应承天却无法错过这个机会,对于商人而言,他们很清楚机遇商机难得。
他以生意人的姿态来与她谈价,她也自然以其道行之,而在这交易上她却是上方。
应家主先发制人是早已笃定她急于求成想再次名震城中,所以无论他提出任何要求,她也一定会妥协。
其实她妥协也并无大碍,只是这般会让人觉着很好拿捏,那么有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长此以往,她也断然捞不着什么好处。
既是交易,同为生意人,是她应得的,她便要一分不少的拿着,她的便宜也要看她乐意不乐意给。
“应家主若着实看不上烟雨,烟雨也恐耽误了家主的时间,应家乃城中茶商之首,想来是烟雨高攀了,便当烟雨从未来过。”
说着,许烟雨便起了身,又将包好的茶料以及附在上面的茶料方子收进了袖中,盈盈拜了一礼。
看着面前就要转身离开的女子,应承天心中有些焦躁,面上却不显。
按理来说他是笃定了许烟雨不会放弃他这株近木的,若要短短时间内再次成为众人皆知的享誉各城的茶师,他无疑是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
所以当许烟雨提出中断交易时他虽有些意外但也只觉她是欲擒故纵且并未当回事,而今见她似并未犹豫的离开,他开始迟疑了。
他有些不太确定她只是试探企图还价还是真的要离开,但他唯一确定的一点是如果许烟雨离开,他损失便不止那一点钱,于他来说便只有得不偿失了。
罢了罢了,何必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做这不划算的事。思及此,他立马出声叫住前方就要出了院口的女子。
“烟雨姑娘请留步,两成就两成,应某也不差这点钱,若是烟雨姑娘的茶卖的好,应某便月月按着两成盈利算与姑娘,若是不好,说好了,应某可是一分都不会给。”
许烟雨停住跨出门槛的脚步,面上浮出了一丝微笑,却在下一秒将那笑意敛了去,故作不解的皱了皱眉,发问道,“应家主怎的便愿意了?”
应承天扯了扯嘴角,好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面上又开怀一笑,“想来应某与姑娘也算是旧识,相识便是缘,因着这缘分应某也理应应下,应某也算过了大半辈子,如今才明了什么钱财到底及不上一个情份啊!”
许烟雨闻言轻笑,不愧是第一商人,怎么的也不会让自己吃亏,说的话头头是道,先前不讲情份如今却又说是看着旧时情份才应下,却又要她欠下一他一份情,明白的告诉她这也是要还的到底还是他占了上风。
不得不说,她倒是挺佩服他的。
“应家主的恩情烟雨承下了,必定铭记在心,自不敢忘。”女子又欠身道了个礼。
“埃,烟雨丫头客气了。”应承天笑的爽朗,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这丫头,倒是不错,知道见好就收,懂进退,张驰有度,是个聪明人。
想来这笔交易是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