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思思一脸的不可思议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完全不敢相信师傅居然没有把牌投给云哥哥,师傅怎么能这样,明明茶首应该是云哥哥的,那女子根本就逾规了她怎么能比的上云哥哥!
忿忿瞪了一眼旁边雀跃的烨韵弟子,一脸的鄙夷不屑。有什么好得意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小人得志!
有茶生呈上来一个香樟木制雕花的木匣,里面是历届茶首传承下来的一柄白玉瓷花的茶匙,虽算不上名贵,可里面蕴含的是先人对后辈的寄托希望是茶心的传承。
许烟雨接过木匣,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郑重。以后,她会走的更远,循着她的初心成为一个真正的茶师........
顾音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可是她难得的毫不遮掩的因许烟雨展现笑颜。她一向严苛,即便许烟雨已经做的很好了她也极少会有什么赞许认可的话。
她表面对许烟雨不甚在意,甚至整个大会她对许烟雨的态度都表现的极为漠然随意任由其自生自灭,但其实许烟雨的每一点所走的每一步她早便了然于心。
她知晓她的每一次犹豫和彷徨,所以在众人为都许烟雨的比试操心时,只有她告诉她做自己想做的。
大会结束了,新一届的茶首已经诞生,不是预期的云梦弟子而是烨韵一个叫许烟雨的女门生。
那女子场上以一手出奇的制茶方式夺的了最后的茶首成为今年所有茶师的首位,而来看过这次试会的城中百姓对于以清茶配糕也产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
应承天抓住商机,在大会结束的第二天便亲自登门向许烟雨商谈能否将所制糕点的材料单子卖给他。
许烟雨不假思索的拿出了几张她早已准备好的单子,上面列着她研制成功的几种花茶和所需相应糕点的制作材料。
她知道应承天之所以会将牌投给她是因为让他寻觅到了商机。应家不是皇商,无法将茶流通至外,所以会相应将茶卖给部分皇商从中赚取差价。
但茶庄的生意基本来源于各方各城的茶馆以及供应大小茶派的所需原料,而之所以应家能成为朝阳城的第一大富商靠的是与其他茶商不同的售茶特色。
相比其他茶商,应家茶庄最为重视的却是对普通百姓的花茶流通市场。得益于祖上历来举办包揽茶师大会的规制,他们会向许多大会中选出的顶级茶师买他们的所配花茶茶料然后包装售卖给各地各方的茶坊茶贩,再由他们卖给本地的百姓。
因为城中大多的人家是请不起茶师的,而包装好的花茶只需将里面配置的茶料和着所给的花类倒入壶中煮好便是了,既简便又便宜,比起去茶馆随便一杯都要花上一家人几天的工钱,这种方式显然更受城中百姓的喜欢。
虽然后面也有许多茶商效仿此法,但拥有独厚资源的应家显然是遥遥领先的上家。
可此法却有一个缺陷,因为普通人家并不懂制茶所以即便将所需茶料一一配置好,最后煮出的茶的滋味还是会大打折扣,也断然没有了原属一杯上好茶的口感。
因而一般有些闲钱的人家为追寻品茶口感也基本不会去买这种包装好的花茶。
但许烟雨的这个法子却解决了这个问题。只需买几块糕便能让所有不懂制茶的人品上一杯好茶,这显然是一个获得巨大利润的商机。
应承天就是想到了这一点才马不停蹄的亲自登门找上了许烟雨。
许烟雨自然也是知晓这一点的,所以早早便备好了单子等着应家来取。
对于许烟雨的爽快答应,应承天表现的极为兴奋,因而在商讨价钱时许烟雨提出一张单子一万两白银时他也爽快的答应了。
有一万两白银对于普通人家已算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但一个朝中品价较高的官员一年的薪资便有一万两,而对于第一富商的应家更是算不了什么。
何况对于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一万两白银要的并不高。一年之内便可以赚回本钱,那么余下的便是巨大的利润,而这利润便不止区区的几万两白银了。
但许烟雨却并没有想这么多,对于金钱她其实没有什么大的概念,一万两也是她随口叫的,她只是想喊一个最高的价,如若不成那价钱也至少不会压的太低,却没想到对方竟这么大方便允了。
许烟雨有五张单子一共得了五万两,因钱额太大,她便暂且将这笔银钱存在了应承天那。两人签下了契约,应承天又给她应家专有的牌令,以后她便可凭借此牌令随时去应家各号的茶庄取钱。
一下得了五万两的身家,她现在也算的上一个小富人了。
大会已经结束了,烨韵的师伯们也带领弟子打算离开,在这之前原本朱平是想给许烟雨庆贺一番的还打算预定酒楼让烨韵的众弟子也好好热闹一番。
不过许烟雨却婉拒了,这番大张旗鼓的庆贺实为不妥。而她身为晚辈受众位师伯照拂,无论是情亦或是礼,她顿饭也理应由她来请,因而她专门用刚得的钱订了一家酒楼给师伯和烨韵的师兄姐们践行。
原本朱平是有些不开心的,毕竟他怎么能让一个孤身在外女娃子出钱。
可听许烟雨说她刚从应家主那得了一笔丰厚的银钱,他虽心有怀疑,但看许烟雨眼睛不眨的订下了朝阳城城西最有名的一家酒楼,他也便不情不愿的应下了。
热热闹闹的在许烟雨订的酒楼用着饭,原本许烟雨是想包下酒楼半日,可想着众位师伯一向朴素勤俭应会不习惯便也就作罢了。
幸而今日酒楼的人并不多,因而整个楼间便只充斥着他们的谈笑说话声。
不过许烟雨并未在席间见到那位大师伯,询问了她师傅一番,她师傅也只是一脸的习以为常。想来她的那位大师伯是不喜这种场面的因而也自不会来这种地方,思及此,她便没有再多想。
朝阳城城西的柳湖旁枯黄了叶子屹立了百余年的古柳树下站着一位男子,男子身穿褐色的儒袍,即便是矗立不动的站在那也依旧难掩却身上的清冷孤寂。
男子就这样静看着前方已融了冰雪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云。”女子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划破了这弥漫着的寂静。
男子没有回过身,仿佛像是没有听到女子的声音。
女子的脸上漫开了一丝哀伤,“你还在怪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男子慢慢转了过身,神色淡淡,面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多大的起伏。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当年的事早已过去,你也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你真的不怪我?那当年你为何要抛下一切退隐山林从此再不见旧人?”女子眼中哀戚,““若不是我今日约你出来,怕是此生都再也见不到了吧。”
“我退隐不愿面见世人从来不是因为你,只是因为我没了茶心。”
当年,他还是那个丰神熠熠的少年。他骄傲张扬恣意明朗,他是烨韵最出色最拔尖的弟子天赋悟性极高是历来习茶者中难得一见的人才。
那一年竹林之中他遇上同样优秀的习茶者柳若熙,许是因着同样对茶的执着追求是同样的制茶高手,又或是因为无论是秉性还是志趣都意外的极其相投,他们一见如故,从此后便有了竹林之约。
他们比茶、切磋,有时能聊上半日有时也能一句话也不说煮茶煮上半日,他们之间就如同伯牙遇子期,是彼此惺惺相惜志同道和的知己。
幸的一知己,此生不复求。
相交易得,知己难求。他们之间是无关风月超乎了男女的情谊,这种情谊,是他愿为之付出真心的。
这份情谊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裂痕的呢?当年的柳若熙的的确确是百年难遇的制茶天才,虽仅学了三年造诣已远远在众多同辈优秀习茶者之上。
可即便她如何的天赋异禀,三年时间终究太短了些,而作为同样天赋极佳的向青云,她到底还是略差了他那么一筹。
当时云梦茶派之首的地位岌岌可危,若是这一届的茶首再落入烨韵,他们云梦便要从茶派之首的位置退下来由烨韵担任。
虽然无意觅得了一个天赋极佳的柳若熙,但对上烨韵的向青云终究是没有太大的胜算。于是当大会开始柳若熙的排名始终仅次于向青云后,他们便打算用不正当的方法取胜。
就在他们密谋计划此事的时候,却被前来云梦寻柳若熙的向青云无意中知晓了,他虽讶异云梦的做法,但庆幸的是柳若熙并不在其中。
然而就在他以为柳若熙与此事无关暗自庆幸时,他却在另一边瞧见了与他同样躲起来偷听的柳若熙,她知道了这件事。
他以为他们相知相识几年她的品行他已了然于心。他等着她来告知他与他公平的比上一场,可他等了许久,直到云梦的人假扮茶生在他比试要用的茶料中做了手脚而比试开始他也没有等来那句他想听见的话。
比试的擂场上她依旧如往昔那般从容风轻仿佛她从来就不知晓那晚的事。他安慰自己她只是太想赢过他所以他用了那做了手脚的茶料将茶首拱手让给了她。
他以为一切会回到原先的模样,而后才发现从她放弃原则的那一刻一切便都再也回不去了。
柳若熙拿到茶首后,云梦开始处处打压烨韵。不知什么时候起外界开始多了他的许多流言蜚语,人人都说天之骄子的向青云名不符其实输给了只学了三年茶的柳若熙。
从此后她是制茶天才的柳若熙受世人敬仰,而他成了人人皆可嘲弄鄙视的无名之辈。
因着云梦的处处打压,烨韵开始没入低谷。看着人群中被众人吹捧众星拱月的女子,他知道她是乐于这种感觉的,那一刻他一直坚守的茶心开始出现了裂痕。
他越来越不明白他学茶所为何?仅仅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名誉亦或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那个位置?他不明白。
他越发迷茫、越发怀疑,后来,他的茶心丢了,他再也寻不回当初的那个他,他也不明白自己初心所求为何?而后没了茶心的他选择了逃避隐世避入了山林。
如今见到那个孩子,那个困了他十年的心结有了答解,那孩子的初心那孩子不惧世俗眼光不在意所谓名誉的坚持让他遗失已久的茶心仿佛徒然间回来了。
“阿熙,你的路还有很长,过去的事便让它成为记忆吧。我要走了,离开往昔重新开始,去寻回我的茶心......”
女子怔了怔,有风吹来,吹散了一树的枯叶,那枯叶随风盘旋,忽起忽落徘徊着飞向了无际的天空消失在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