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断断续续的又停了几日,年关在即,王府却比往日清冷了许多,府上并不是卖身进来的良奴早已告假回了家,只剩下她们这些被卖身进来无家可归的贱奴和一些为了得加倍工钱留下伺候的。
许烟雨收到了方夫人的邀请,方夫人邀她与她师傅一起去梁府过除夕,许烟雨自然是很乐意的。
来这里过的第一个年她有些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时她一心忙着学习茶术想得到顾音的认可,加之举目无亲无甚亲人,年不年的于她来说与以往的日子也是一样的。
后来她离开王府去外求学对于春节新岁更是没有什么概念,也便如往日那样过而已,甚至年关已过她才知道原来又过了一年了啊........
如今能热热闹闹的过个年她自然是很欢喜的,可无奈她师傅似乎并不愿去梁府,说她一个人冷清惯了,太热闹反而慎得慌。
许烟雨好说歹说了许久依旧说不动她师傅老人家,她又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府上过除夕,于是便无奈传话回绝了方夫人的好意。可方夫人似乎执意要留她们一起在梁府过年,在得知她师傅不愿去时,还特意叫了身边的刘嬷嬷亲自来传话。
也不知那刘嬷嬷与她师傅说了些什么,她师傅居然同意了,这可是活久见啊,竟有人能说的动她师傅老人家。
不过说来也很是奇怪,她师傅说是与方夫人是闺中挚友,但她似乎从未见她师傅与方夫人见过面,至少在梁府学做糕的那段时日她也从未见她师傅有来过梁府,甚至方夫人病了她师傅也从未去探望过。
心中愈发疑惑,她有些不解的出声问道,“师傅,你既与方夫人是闺中挚友,却为何却从未见过你们往来?”
顾音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许烟雨会突然问起这个,她放下手中的书,漫不经心的抿了一口手上的茶,“我们见面从不约在府上,就算见了面也没必要让你知道,你若是那么闲有空关心这些,不如多想想几个月后的茶师大会。”
“哦。”许烟雨瘪了瘪嘴,就知道她师傅一定又会提起这件事。
距离新春越来越近,府上也开始着手准备起来。因府上的人走了大半,这些杂事便落在她们这些人身上。
歌远也留在府上过年,她虽不是贱奴,可家中早已没有了亲人,她的父母是在几年前去世的,家中也并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与其回去一个人对着那冷冰冰毫无生气的家不如留在王府,至少还有些人气。
原本许烟雨是想叫上歌远一起的,可见她已与府上其他的姐妹约好了,她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许烟雨将手上最后一个红色灯笼挂在了屋檐下,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从梯架下走下来。
今日便是新春,府上抬眼望去尽是一片红色,旁边的人忙忙碌碌的布置清扫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只待迎来新一年的喜庆,洗去来年的秽祟苦痛。无论日子多么艰难亦或有多少苦难,他们依旧满怀期待,等待着来年的美好,生生不息。
朝旭风是不留在府上过年的,每年他都要去参加宫中的年宴,因而王府每年除夕都会许下人们半天假日,让他们也能好好过上一个好年。
将最后一批灯笼挂上,周管家过来给每个人发放了赏钱又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后,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周管家看着一哄而散的人群,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便转身回去复命了。
当周管家从门外进来时,朝旭风正翻着手上的书经,见周管家一路嘀嘀咕咕的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书,“赏钱可发了?”
周管家立马做了个揖,“回王爷,赏钱已经发了。王爷体恤,今年的赏钱比去年多了整整一倍,可今年却远远没有去年热闹了。以前郡主在时,府上每次新春都是办的热热闹闹不输排气的,今年却清冷了许多,一时倒是不适应了。”
“阿颖她总归是会有自己的家,又怎能留她一辈子。”男子笑了笑,又继续翻阅着手上的书经。
周管家没有再说话,他是看着上官颖长大的,她对王爷的情意他也都看在眼里,他自然也是希望王爷能接受颖小姐的,可如今看来,断是没有可能了。
许烟雨一路小跑回了屋,她得要准备准备与她师傅去梁府了。收拾好后,她便与她师傅出了门,一路又兴致勃勃的买了好多东西打算带去梁府,去人家家里做客,总不能空手不带礼物吧。
她与她师傅到达梁府时已是傍晚,只因路上买了许多东西耽误了些时辰。方夫人和梁清楣已早早出来在门口等候,许烟雨将手上的礼品交给了旁边的侍从,又与方夫人寒暄了几句便被梁清楣拉进了屋。
在进屋前,她匆匆瞥了一眼她师傅,却发现她师傅与方夫人正在攀谈,她师傅还时不时发出几阵笑声,看起来全然没有一丝违和的气息。之前她还质疑过她们之间的关系,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与梁清楣在屋中嬉闹了一会,又听说方夫人在做糕点,她便打算去给方夫人打打下手,于是她们又一路嬉笑着出了屋去了厨房。
她们到厨房时,她师傅也在,看那模样似乎是在给方夫人打下手,而且看起来手法似乎还很娴熟。她可极少见过她师傅会动手做这些,看来这闺中挚友是钉锤坐实了。
挨到晚上,一桌子的荤素俱全的好菜,且大部分都是方夫人亲手做的。四人围成了一桌,不多不少倒是刚好能凑齐一桌麻将。
周围的侍女纷纷退了下去,她们便开始用饭。方夫人做的菜很好吃,她一瞬间便又添了一碗饭,直到要去添第三碗的时候她师傅朝她发出的瞪眼警示,她才悻悻的缩回手放下了碗筷。
门外突然响起怦怦的烟花声,门外上方的空中顿时被绚烂的五彩斑斓。许烟雨有些欣喜一把拉起旁边还在吃着的梁清楣,又快速对桌前的两人说,“师傅、方夫人你们慢慢吃,我和楣楣去看烟花了。”说完便拉着还没吃完饭的梁清楣出了门。
“烟雨,这烟花有什么好看的?左不过那几个颜色,好没意思。”
许烟雨瞥了一眼身边百无聊赖的女子,又抬头望向空中继续绽放着的烟火,“是挺无趣的,但过年嘛,讲的就是这么个氛围。”
又看了一会,觉得实在是太无聊了,两人便进了屋。又吃了一会,便撤下了桌上的菜。许烟雨和梁清楣凑在一起咬了会耳根子,正聊城中八卦聊的开心,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她师傅却突然出了声。
“你先前不是许诺我要陪我打一夜的金花吗?我可是专门为了嬴你才过来的。”
“自然是不会忘记,你呀,小时候到现在就没赢过我。”方夫人笑了笑,便叫人上了金花。
许烟雨听的云里雾里,后来才知道打金花是一种牌技,通类来说也就是打牌。敢情她师傅答应来梁府就是为了打金花赢过方夫人啊,这执念有够深的。
许烟雨和梁清楣在一旁观望了一两局,差不多摸清规则后便成了四人牌局,打到将近半夜,外面迎新守岁的鞭炮声响了好几回,许烟雨终于挨不住和梁清楣回屋睡觉了。
第二日,许烟雨迷迷糊糊的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一旁睡着的梁清楣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沉睡着。
许烟雨下床开了门,来人是她师傅。看着她师傅眼底的青黑,她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她这师傅不会真的打了一晚上没睡吧。
“走了,回去了!”
“这么早就回去?还没向方夫人她们打过招呼呢?”许烟雨有些不解的看着面前似乎有些气愤的顾音。
“不用打了,我已经说过了,走吧,回去了!”女子一脸没好气的样子。
“哦,那我先洗漱洗漱。”许烟雨又迅速进了屋将衣裳穿好。
等收拾好,顾音便与许烟雨出了梁府,一路上她师傅都板着个脸,微挑了挑眉,不用想都知道她师傅肯定又输了,所以在这生闷气呢。偷偷捂嘴笑了笑,她这师傅也太幼稚了吧。
回到王府,天空突然又飘起了小雪,她正想回自个院子,却突然看见歌远正急匆匆的朝她跑来,“烟雨,你去哪了?我找你好久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许烟雨被歌远一脸急忙的模样唬的有些心慌。
“能有什么事?当然是去讨赏钱了。”歌远朝许烟雨笑了笑,又一把拽住她往前跑去。
当许烟雨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歌远拽到了一个四周都是人的地方。她喘了口气,往四周看去,才发现是王爷的院门前。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王爷的院门前站满了人,似乎府上的小厮婢女都来了。歌远又拉着许烟雨往人群里挤了挤,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站定,许烟雨这才看见她家王爷主子正站在院前给来拜年祝福的小厮婢女发着岁钱。
许烟雨往里瞅了瞅,只见府上一向最胆小的阿大此时跟换了性子似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祝福的话,直到面前清雅如玉的男子从香袋中拿出一枚梅花银裸子交到他手上,他才闭了嘴笑嘻嘻的跑开了。
后面又上来了好几个人,嘴里的吉祥话还不带重复的,许烟雨正啧啧啧在心中暗自佩服,旁边的歌远却突然猛地推了她一把,“烟雨,你快进去啊,等会赏钱便要没了。”
许烟雨还没来的及反应,便被推到了人群的前头,她有些尴尬的望了望四周,正想默默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挤不出去了。
“烟雨姐姐,你快说啊,后面的人还等着呢!”在一旁领了赏钱的阿大看着许烟雨占着前面的位置又迟迟不出声便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许烟雨内心一群羊驼奔过,她大声的跟旁边的人喊道,“你们先,你们先。”无奈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心中欲哭无泪,她硬着头皮走了向前。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她强扯出一个微笑,脑子一片空白,“王爷,那个......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男子轻轻一笑,从香袋中拿出了一枚梅花银裸子放在了许烟雨的手上。
“烟雨姐姐,你这吉祥话也太烂了吧,王爷你怎么能给她赏钱?”依旧是阿大的声音。
许烟雨突然老脸一红,涨红了脖子,恼羞成怒的大吼了一声,“要你管。”然后握紧手上的那一枚裸子,不敢看面前男子的表情,快速的挤进人群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