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漫漫,吹的窗上的糊纸哗哗的作响,屋外响一阵敲门声,许烟雨抬起头正想起身,门却突的被推开了。朝旭鸣从外头匆匆探身进来,风雪瞬时从打开的门缝中飘了一阵进来。迅速关了门,朝旭鸣便一头扎向了火炉旁,红彤彤的脸上还挂着些许的雪沫。
“阿鸣,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寻你呢。”许烟雨笑嘻嘻地起身拍了拍他身上的雪将他脸上的雪沫轻轻拿掉,又倒了一杯旁边炉子上正煮着的热茶。
朝旭鸣接过许烟雨递来的热茶,咕咚咕咚一杯下了肚,方才觉得暖和了许多。“姐姐,你刚说要去寻阿鸣?你知道阿鸣要来五哥府上住几日?”
“知道啊,师傅与姐姐说的,阿鸣啊,姐姐给你做了顶帽子,你戴戴看。”说着,便起了身将手上刚做好的一顶毡帽扣在了面前小孩的头上。
“嗯,不错,真好看。”许烟雨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带着毡帽的头,笑一脸的灿烂。
“真的么?”朝旭鸣有些不相信的瞅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刚才他见她手上拿着那顶毡帽,他还以为是一个什么带着毛的圆框,那东西是帽子吗?能带吗?
可即使心中有着很大的质疑和不信任,他到底还是没有拿下头上那顶疑似帽子的东西。
“阿鸣、阿鸣,你今日来时有没有看见姐姐门前多了什么啊?”许烟雨一脸期待的盯着面前的小孩。
“什么啊?哦,是你门前那两只丑不拉几的兔子?”他刚才一进院门就看见了门前那两只顶着一红一绿帽子的兔子,那样子,不仔细看他还以为是啥东西,还小吓了一跳。
等他走近看仔细时才发现是两只兔子,那兔子嘛倒也是小巧精致,只是那头上顶的一红一绿的是帽子还是啥的,还真不是一般丑,他记得他当时还极为嫌弃的瞥了一眼,如今看来是出自他姐姐的手笔了。
“哪里丑了?那是你不懂欣赏。”女子义正言辞的拍了拍桌子,又伸手捏了捏面前小孩白里透红的脸。
挨到午时,朝旭鸣在她屋里用过饭,两人又嘀嘀咕咕说了许久的话,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许烟雨开了门,门外来的是来接朝旭鸣回去的小厮。
许烟雨将朝旭鸣头上的毡帽系紧,又给他拢了拢身上的毛披,目送他跟着小厮离开,见他们的身影在大雪中愈行愈远,她便转身进了屋。
漫天的风雪中,撑着伞的小厮一路走来却是死命憋着笑,他这小主子头上戴的那是一顶帽子吗?足足大了一圈不说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锅扣在了脑袋上,着实滑稽的要命。
朝旭鸣自然是知道旁边的小厮在嘲笑他,微微伸出一只脚,跟在旁边的小厮没注意顿时连人带伞摔了个狗啃雪。得意的笑了笑,叫他笑话他姐姐织的帽子,再丑也是姐姐给他织的,就不准嘲笑!
大雪又下了两日方才变得小了些,许烟雨在屋中坐得有些闷了,便将披风系上,又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拿上一旁的伞打算出去走走。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身后留下了长长的一串她走过的脚印,她撑着伞朝远处望去,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有些仅有的翠绿也被深深地埋在了雪中。又走了一段路,有些冻着受不住了,她便随便寻了一处亭院想进去避避风雪。
刚收了伞站定,却发现亭中隐隐约约传来女子抽泣的声音。她转过身,却见一个身着粉色锦色裘衣的女子正趴在亭中朱漆的柱子上大声哭泣。
许烟雨有些略微的讶异,看这女子的穿着应当不是府上的婢女,难不成是哪家的小姐来王府迷路了?她犹豫了一会,走了向前,轻轻出声,“小姐,你没事吧。”
正趴在柱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子似乎被吓到了,有些惊愕的抬起头,面上还挂着没有落下的泪珠。在看清来人是一个清秀的女子时,女子面上带着怒气没好气的大声吼道,“你谁呀!”
许烟雨有一瞬间的无语,她怎么忘了穿着显贵的不一定是哪家的小姐也还可能是上官颖,只是她着实想不到那个一向骄傲的上官郡主会躲在这里哭泣。若是知道她是上官颖,她就偷偷走了,现如今倒好又给自己找事。
“不好意思,惊扰了郡主,奴婢立刻离开。”说着,她便立即转了身往亭外走去。
“站住!”上官颖上前一把抓住许烟雨的披风,“看了本郡主笑话就想走?”
一阵无语凝噎,许烟雨有些认命的转过身,又微微扯出一个微笑,“郡主多想了,奴婢怎敢笑话郡主。”
“你是谁?”
“奴婢是府上的婢女。”许烟雨又笑了笑,看来这郡主早就不记得她了,心下微舒了口气。
上官颖将面前的女子打量了一番,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睁圆,大吼了一声,“是你?你是上次围场的那个贱婢!”
许烟雨甩开上官颖的手,面上有些不耐,“郡主没别的事,奴婢便告退了。”
“不准走!”上官颖死死的抓着许烟雨的衣角,颇有一番要不死不休的气势。
许烟雨瞥了一眼身旁依旧死死抓着她不放的女子,她们坐在这已经僵持半个时辰了,微微叹了口气,“郡主,你不冷么?”
“冷!”
“................”
许烟雨将手上的热茶递给上官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坐下暖了暖手又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她方才才觉得活了过来。
起身往旁边的炉中添了几块木碳,又坐下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子,“郡主还不回去么?”
上官颖收回打量着四周的视线,挑了挑眉,“怎么?想要本郡主走,本郡主偏不!”
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以前她还觉得上官颖是个很强势很自主的一个女子,如今看来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幼稚鬼!
“行,郡主在奴婢屋里想呆多久呆多久,奴婢断不敢有什么意见。”
“哼!”上官颖随手拿起桌上摆放的糕点咬了一口,脸上立马露出嫌弃的表情,“这糕点也太难吃了吧!还有你这屋子,寒碜的要死,真不知道你怎么能住得下去。”
“奴婢屋子简陋自比不上郡主由王上亲赐的郡主府。”许烟雨死命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
“以前本郡主在王府做事时也没住过这种屋子。”
努力压抑住想锤死她的冲动,她继续挤出一个笑容,“郡主与王爷关系不同他人,郡主又深受王爷器重,奴婢自是不能与郡主比。”
“呜呜呜。”听到许烟雨的话,上一秒还趾高气扬的女子下一秒却立马落泪哭泣起来。
许烟雨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你哭什么啊?我没说错什么话吧?”
“呜呜呜呜。”面前的女子依旧哭的伤心。
“唉,好了好了,别哭了,有什么话咋们慢慢说行吗?”许烟雨放柔了语气起身拍了拍女子的肩膀。
在许烟雨柔声安慰下,原本还是小声抽泣着的女子反而越哭越大声,那嗓门足足拔高了三个调,颇有不把人震聋不罢休的气势。
许烟雨生无可念的瘫回了坐位,任由女子还在拼命的嚎叫。过来一会,女子似乎哭累了,开始换成了小声的啜泣。
“你说,为什么王爷他就是不喜欢我。”女子瘪了瘪嘴,一脸的委屈。
她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喜欢了他整整十几余年,她知道他对她只有亲人之间的感情,可是她不甘心。她从来没奢望过他心中只有她,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想在他心里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占据一个位置而不是所谓的妹妹。
她被封为郡主后便很少有机会见到他,偶尔见到他也是在忙,她便没有再来王府打扰。如今年关将近,他变得没那么忙了,她便又开始时常往王府跑,可她回来了,那个女子她回来了。
那个女子那般耀眼,她知道她比不过,也从没想过要去与她比,甚至每次去王府在得知她在她都会特地与她岔开日子,她与王爷很般配,若她是王妃,她断没有任何的不甘不愿。
她以为她已经要求的不多了,可是当她知道今日王爷在王府并未与她见面时,她一路兴冲冲地赶到了王府去见他,却被告知他去了丞相府,就在她一路高兴的赶往王府时他却去了丞相府找她。
她突然就很难过很委屈,她甩掉了跟在身后的奴婢,躲在了某个偏僻的角落,失声痛哭。
许烟雨微微愣了愣,这些日子她一直闭门不出,对于这些事情她自然一概不知,不想她却是为了这个在角落偷偷哭泣。想来她与她也是一样的,只是她更理智也更拿得起放得下,有些事既一开始就追寻不来,又何必执着。
“世上的好男儿有许多,郡主不过是遇见了其中一个。”
“世上再没比他更好的男子!”
许烟雨蠕动了下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再出声。她比她更勇敢,她的任性恣意她怕是一辈子都学不来了。
“那个.....”女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我饿了。”
“...............”
许烟雨扶了扶额,从柜子的最底层拿出来一个锅灶,火锅在中国汉代便已出现,而锅灶便是传统的火锅器具,锅灶这种火锅主要由锅身、锅座、锅盖、锅耳、炉桥等组成。一般用木炭作燃料,大多数是用铜制作的,也有用不锈钢、铝等制作的。
可在朝阳城内却是没有这种器具的,于是她有了点闲钱后便立马找工匠制了一个,为了制这个锅灶,她可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和银钱。
她将锅灶用水洗净,将它抬上了桌。上官颖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从未见过的灶锅,“这是什么啊?”
“锅。”许烟雨将锅座打开,往里面加上烧着的木炭,又往锅里加了少许的水。
“我当然知道这是锅,我问你是什么锅?”
“说了郡主也不知道,奴婢出去一趟,郡主看着这水,若是开了,便将奴婢放在一旁调配好的酱底放进去。”说完,未等女子反应过来,她便起身出了门。
当她急匆匆的拿着从膳房向歌远讨要的肉和菜回到屋里时,上官颖正尝试着往锅座里添炭。
见到她回来,上官颖一把放下了手中的钳夹,“你去哪了?火快没了!”
许烟雨将手中的篮子放下,又添了炭,此时水也正好开了,她便下了料,又调了两碗酱料便开始涮菜。
上官颖似乎是真的饿了,吃的尤其的香。许烟雨又从柜架上拿出了前些天制的果茶,倒上了两杯。
上官颖伸手去拿,却被许烟雨制止了,“外面天寒,喝冷的容易伤身子,奴婢拿去温一温郡主再喝。”
“哦。”沉思了一会,上官颖看向了面前的女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呃............许烟雨的脑子里飞过一群乌鸦,她的嘴角抽了抽,“郡主,你想多了,奴婢是怕郡主万一喝坏了身子,这罪还得担在奴婢身上。”
“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
吃了许久,直至篮中的菜见底方才放下了碗筷。又歇了半响,上官颖起了身,“本郡主也该回去了。”
“郡主慢走。”
送至院门前,上官颖突然转过身,“喂,你叫什么名字?本郡主从不喜欢欠别人东西,今天这顿饭本郡主记下了,以后你若有什么事要本郡主帮忙,只管来郡主府寻我,当然,本郡主也只帮你一次。”
“奴婢许烟雨,郡主慢走。”微微笑着欠身行了礼,她目送面前的女子撑伞消失在了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