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白雀来到关押商鹿道人的柴房,将艳鬼和冯宴之放了出来,将白天的事情说过之后,又问。
“这人是九珍观的道士,他说他师父是云峰道长,你们认识吗?”
艳鬼上下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
冯宴之绕他转了一圈后,目光聚焦在他腰间的腰带上,那腰带上有一处花纹,是两朵盛开的莲花,一只莲花在上,一只在下,像是倒影。
“这腰带上的花纹我认得,莲花有九朵花瓣,是九珍观的标志。他应该是九珍观的弟子没错。”
“白姑娘,你将他口中的破布取掉,我有话问他。”
白雀上前将破布取掉,又在他眼皮子上点了两下,商鹿道人往墙角缩了缩,他刚刚看到白雀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便知这个房间里有他看不到的东西。
现在眼皮凉凉的,见眼前有一男一女俩鬼影正盯着他看,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冯宴之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我问,你答。”
商鹿道人惊恐点头。
“如今九珍观的观主是谁?”
“是我的师祖——慈航真人。”
慈航是他的师弟,就是使阴招,夺走他聚魂幡的师弟。
看来他死后,师父将道观传给了师弟。
“慈航真人他还活着?”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三年前,师祖去云游,然后就再没回来,师父师伯们找过他,没找到,也给他算过卦,但卦象奇怪,至今未能知道他生死。”
不知生死?
哼,聚魂幡都落在山匪的宝库里吃灰,肯定是死了。
“那现在道观是谁在代管?”
“是我师父,云峰道长,他是师祖的大徒弟。”商鹿想了想,又补充道:“下月九号,也就是九珍观百年时,若是师祖还未回来,云峰道长便会宣布自己是新任观主。”
九珍观的规定确实如此,观主需要云游历练时,便会将观内之事交给最为信任的徒弟,若是云游的观主失踪,久寻不到,三年后,观主就会落到代管的徒弟手中。
这是首任观主定下的。
当年他在云游时差点回不来,所以回来后就定了这条规矩。后来一语成谶,他在五十那年去蜀州云游时,失踪未归,三年后,代观主主持观内事宜,成为新任观主。
一百年间,八任观主,每任观主都有失踪的时候,大多数都回来了,只有少数几任失踪后再也没回来。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当年,观主之位是如何落在慈航头上的?”
商鹿眼神闪烁,半天才道:“是云游未归。”
白雀咳嗽一声。
他抖了抖,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是听说,是慈航师祖动了手脚,让静虚上人云游被困,三年没能回来,等被人抬回来时,断了手脚,慈航已经是新任观主,静虚上人没多久也去世了。”
冯宴之久久不语。
当年九珍观,他是静虚观主最喜爱的徒儿,还把聚魂幡给了他。
慈航是他师弟,平时谦虚和蔼,可他知道,慈航并不像他的法号那般慈悲。
后来一次下山除妖途中,慈航趁他受伤,出阴招害死了他,还夺走了聚魂幡。
更没想到的是,他竟敢连静虚师父也害!
呵呵。
不过兜兜转转,苍天也没饶过他,现在他云游也未归,轮到他的徒弟云峰上位了。
下月九号...
到时,九珍观不知会有多热闹,到时他也要去凑凑这个“热闹”。
冯宴之想到了丹药之事,又问:“你说你要这么多阴魂是要炼丹?这丹做何用?”
“这...”商鹿想到已经交代了那么多,不差这一点,咬了咬牙:“我,我说,云峰师父明面上说是普通丹药,但其实我偷偷听到过师父的对话,他、他用丹药豢养凶兽,那凶兽是一只虎妖。”
冯宴之脸色一沉。
该死!居然和妖道搅和在一起!
“那妖兽有何来路?”
“妖兽原是慈航师祖豢养的,师祖云游时也带上了,可不知为何有一日那妖兽自己跑回来了,就被云峰师父养下了。”
“妖兽何时开始吃丹药的?”
“它两年前回来后,开始吃丹药的,每七日就需要一颗。那丹药是以阴魂和极其昂贵的药材炼制而成,一锅最多只能炼三颗。所以我们这些徒弟分成两批,一批人去赚钱,一批人去找适合的阴魂。”
白雀和冯宴之对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
难怪云峰道长四处捞钱,在湘州到处帮人做坏事,原来是为了筹钱给凶兽买药材制丹药。
冯宴之心里也有数了。
当年慈航真人坑害静虚时,怕是也不会想到,终有一日,他的徒弟云峰道长也会趁他云游时坑害他。
具体怎么下的手,他还不知道,但估计和虎妖脱不开干系。
冯宴之又问了很多九珍观的事,得知现在九珍观里有道士一百余人,大多数都是普通道士,只有几个有道号的,才知道这些核心的秘密,他们以云峰道长马首是瞻,并且愿意帮云峰道长做事,不管是取人命还是赚钱。
商鹿道人说得口干舌燥,对冯宴之的身份也有所猜测,他小心翼翼地问:“您是谁?也是九珍观的道人吗?”
“玄清子,你听说过吗?”
玄清是冯宴之的道号,是师父给他取的。
商鹿眼睛猛地睁大。
玄清子?
九珍观后的一间房里,挂着所有有道号的人的画像,密密麻麻足有上百张,凡是已经去世的道人,画像面前都有一盏长明灯。
长明灯彻夜不熄。
唯有一张画像前什么都没有,脸上还被人沾了污水。
上面写的便是玄清子。
“你是玄清子?”
“嗯。”
商鹿道人仔细辨认,这张脸和污水下那张模糊的面孔逐渐重合。
“师祖说,您是被逐出九珍观的。”
“我不是被逐出去的,我是被你们师祖坑杀的。”
商鹿道人惊恐地咽了咽口水。
“不说这些了。”
冯宴之摆摆手,他现在心情十分沉重,思绪也纷杂,已经没了兴致再问,需要静下心来捋一捋。
他朝白雀深深作了个揖,表示发自内心的感谢后,然后带着艳鬼离开了。
第二日。
依旧是下雨,雨很大,没有办法上路。
大家只能继续待在这个村子里。
孕妇的丈夫特意过来了一趟表示感谢,还给了些散碎银子,掂量了一下,估计有五两。对于农户人来说,这么多银子估计是全部的家当了。
男子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昨个要是没有姑娘,我婆娘和我儿就要被烧死了,钱不多,但我是真心感谢姑娘的。”
说完,就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白雀赶紧避过,又将银子还了回去:“银子我就不收了,不过我向你打听点事儿。”
男子立刻作揖,表示自己一定知无不言。
“九珍观的香火很旺吗?”
“旺的,东州最有名的道观便是九珍观,要不族人们也不会那么相信他,要烧我婆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