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月华丝毫没有遮掩:“我说错了吗?左右不过是一年半年的事。”
赵景州低吼道:“闭嘴!若是被别人听到,我们全府都完了。”
韩月华冷哼一声:“怕什么,皇上又不敢动你。”
“你?”赵景州叹了口气,涌起一阵无力感。
成平帝是昏庸,但又不是个傻的。
赵宸瀚那事已经严重恶了他了,不然赵景州回京后成平帝不会不见他。
只是暂时没有合适的接替赵景州的人选,再加上成平帝和赵景州之间有那么一点情分在,所以成平帝忍了下来。
赵景州估计更重要的是朱忠言劝成平帝忍的。
他却没想到是赵林劝的。
得罪了成平帝不算什么,正如韩月华说的,成平帝也就在这一年半载了。
重要的是,裕王并不是百分百上位。
万一裕王失败,太子上位,那麻烦就大了。
韩月华这是根本不留后路。
“不管如何,只要陛下还在,那就是天,谁都不能乱来。”
赵景州呵斥道:“明雅,罚你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
方管家突然进来了:“老爷,夫人,王夫人来了。”
“哪个王夫人?”赵景州问道。
方管家道:“禁军王统领的夫人。”
赵景州全家都变了脸色。
他们自然知道王夫人来的目的。
“让她进来。”赵景州沉吟片刻道,随即呵斥赵明雅:“还不滚下去?”
赵明雅乖巧地走了。
赵宸瀚跟过去道:“我去安慰五姐。”
王夫人进来,赵景州道:“王夫人今日来,不知有何贵干?”
王夫人也不寒暄,道:“赵侯爷,夫人,我也不客气了,今日是来退亲的。”
韩月华怒道:“你说退就退?拿我镇北侯府当什么了?”
赵景州抬手拦住韩月华,道:“好!退亲,自此以后他们两个男婚女嫁互不干涉。”
“侯爷大量。”
王夫人也不想得罪镇北侯府,但是赵明雅今日闹哪一下,是个正常人就能看出来她有多蠢。
正所谓娶错妻毁三代,哪怕她丑点笨点哪怕是个傻子呢,王家也认了。
偏偏是个蠢的,那就没办法了。
反正还没定亲,双方只是达成口头协议,也没什么可退的,王夫人说完就走了。
韩月华暴跳如雷:“混账东西!区区一个禁军头领,也敢来退我们侯府的婚?等裕王上位,一定要弄死他们。”
“够了!”
赵景州揉揉眉心。
怕是这时候裕王也对赵明雅不满了吧。
赵景州道:“从现在开始,家里的人无事不得外出。尤其是明雅,要出去必须让明霄或明瑜陪着。”
赵明霄道:“明雅除了这档子事,怕是以后不要说媒了。”
韩月华冷哼一声:“怕什么,说不成还不能抢?年后就是春闱,把新科状元抢过来就是。”
“罢了,只能这样了。”赵景州道。
赵明霄和赵明瑜对视一眼,赵明霄犹豫道:“爹,娘,你们不觉得五妹对宸瀚太好了吗?”
韩月华不以为意道:“瀚儿是她弟弟,对他好不是应该的吗?”
赵明瑜道:“是应该的,但五妹对宸瀚的好有些过了。就像、就像……”
赵明瑜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韩月华不高兴道:“就像什么?说啊,有什么不能跟我们说?”
赵明瑜挥手让丫鬟下人全都退走,赵明霄亲自去门口守着,赵明瑜才说道:“就像对喜欢的人。”
赵景州和韩月华同时脸色一沉。
韩月华怒道:“混账东西,知道你说的什么吗?”
赵景州没说话,但是不怒自威。
赵明瑜吓得一下跪倒地上,道:“爹,娘,女儿说的是真的,五妹对宸瀚的好不同于一般的姐弟,有些过了。”
“混账!混账!”
韩月华气得拍桌子:“你们是亲姐弟,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是想让我们都抬不起头吗?”
赵明瑜缩着脖子道:“我也是猜测,但是爹不知道,娘你想想,五妹对宸瀚是真的姐姐对弟弟吗?”
赵景州扭头看向韩月华。
韩月华沉着脸不吭声。
赵明瑜道:“平日五妹对宸瀚就好得不一般,整天黏在一起。宸瀚出去给裕王送证人,五妹就跟着去。后来宸瀚带兵平叛,五妹也跟着去。再加上今日,在那么重要的场合,只为了一句话就要打傅立青的脸,爹,娘,你们就真的没想过别的吗?”
说完,赵明瑜就跪在那里不敢吭声。
赵明霄守着门也不敢说话。
赵景州夫妇脸色凝重,难看得厉害。
整个前厅气氛凝滞。
良久。
赵景州开口:“把明雅送去白云寺为陛下祈福,不许她和瀚儿再接触,尽快给她找合适人嫁出去。”
韩月华点头:“嗯。”
赵明霄和赵明瑜都是心中凄凉。
赵宸瀚只是养子,为什么不把他送出去,反而把赵明雅这个亲女儿送出去?
此时赵宸瀚正在赵明雅院子里。
“五姐,你对我太好了,竟然在陛下的寿辰上动手。幸好陛下没处罚你,不然让我怎么办啊!”
赵宸瀚抓住赵明雅的手感动道。
赵明雅哼了一声,道:“那个傅立青竟然敢说你,打她都是轻的。等着,等裕王继位,一定把赵林下狱,让那个傅立青知道得罪我们侯府的下场。”
“姐姐对我太好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赵宸瀚含着泪道。
赵明雅笑道:“报答什么,你是我弟弟,对你好要是应该的。”
赵宸瀚道:“等明日父亲的气消了,我就求他取消你的禁足。”
“真是好弟弟,不枉我为你出头。”赵明雅道。
赵宸瀚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讥讽。
这种蠢货,要不是还有用,赵宸瀚早就不搭理她了。
做出那种事,差点连累了他,还有脸说为他出头。
怎么不被赵林打死呢?
赵景州向来是个强硬的人,很干脆地处理好家事,来到书房。
一进书房,赵景州的眉头就是一皱。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遍,然后打开暗格看了一眼。
赵宸瀚尽量不碰任何东西,也把看过的信件尽量复原,此时有了效果。
赵景州发现暗格里的东西都没少,松了口气,叫来下人问道:“谁进了我的书房?”
下人连忙道:“少爷放了我们假,都出去玩了,没人进老爷的书房。而且老爷吩咐过,没老爷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进来,没人敢背着老爷进来。”
“瀚儿?”
赵景州沉思片刻,道:“把少爷叫来。”
赵宸瀚很快就被叫来。
赵景州直接问道:“今日你进了我的书房?”
赵宸瀚心头一跳,连忙道:“是。孩儿、孩儿想学兵法,以后像爹爹一样坐镇镇北关,连皇上都不敢轻视,所以来这里寻找爹爹的笔记。”
这个理由很充分,赵景州笑道:“你啊,不要意气用事。镇北关很苦,你在朝中做官不好吗?”
赵宸瀚坚毅道:“侯府能有今日,全靠爹爹十几年来一直在镇北关守着。爹爹吃了十几年的苦都不曾抱怨过,孩儿若是觉得苦就不去做了,岂不是虎父犬子?而且……”
赵宸瀚叹道:“孩儿如今声名狼藉,在朝为官也不一定能入阁。而镇北关是我们侯府的根基,日后大姐夫上位了,镇北关这么重要的位置怎能让给别人?就让孩儿接替爹爹,替大姐夫守着北边。”
“好!不愧是我赵景州的儿子!”
赵景州非常欣慰:“之前的事情不过是你年少不懂事,不用计较。既然你想学兵法,为父亲自教你,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我就行。”
赵宸瀚大喜:“多谢爹爹。”
他犹豫着问道:“五姐也是为了我才犯的错,她也知道错了,能不能不要禁足?”
“不行。”赵景州道:“她犯的错太大了,陛下已经对为父有意见。明日就送她去寺里为陛下祈福三个月,将功补过。”
赵宸瀚慌忙道:“五姐也是为了我才一时冲动犯的错,陛下都没追究,禁足已经够狠了,何必再送她去寺里?那哪是人待的地方。”
赵景州道:“我意已决,不用多说。”
赵宸瀚祈求道:“别送五姐去寺里了,我一定督促她好好反省。”
赵宸瀚越这么说,赵景州越不能留赵明雅在府里,道:“不要说了,你母亲也同意,明日就送她去。”
赵宸瀚叹了口气,但心底窃喜。
终于摆脱那个蠢货了。
赵宸瀚坚持道:“那由孩儿送五姐去。”
“不行!”
赵景州一口拒绝:“赵林随时都会让你办差,你要在府里等着,不能再给他借口生事。”
“这……好吧。”赵宸瀚惋惜道。
他彻底放松下来。
过了明日,就不用看到那个蠢女人了。
真好。
第二天。
赵明雅坐上去往白云寺的马车。
赵明雅的目光落在赵宸瀚身上,眼泪汪汪。
赵景州和韩月华都是看得心头乱跳,呵斥道:“哭什么,去白云寺给陛下祈福是天大的福气,别人想去都没这个资格。好好的祈福,日后再接你回来。”
“是,父亲,母亲。”
赵明雅擦了下泪,登上马车。
“五姐,我会去看你的。”赵宸瀚在后面大声喊道。
赵明雅从车厢里露出个头,对赵宸瀚道:“我等你。”
赵景州夫妇心头都是一突。
赵景州催促道:“赶紧走,到了那里好好诵经。”
目送马车离开,赵景州夫妇才放下心来。
赵景州道:“我过些日子就要返回镇北关。瀚儿,这几日你就跟在我身边,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是,爹爹。”赵宸瀚道。
……
“赵景州把赵明雅送去白云寺,说是为皇上祈福?”
赵林接到消息,笑着对傅立青道:“你猜为什么把赵明雅送去白云寺?”
傅立青好奇道:“不是要为皇上祈福吗?”
“当然不是。”赵林道:“昨晚上赵景州一家关上门商量了半天,把丫鬟下人都赶走了,今天一早就送赵明雅离开镇北侯府,事情没这么简单。”
真相如何,赵林也想不出来,竟然是因为赵明雅对赵宸瀚太好了,好到超过了姐弟之间的感情。
赵林离开傅府,来了长公主府,拿出李薇白给他的玉佩,一路顺畅见到了李薇白。
“哟,这不是我们的赵总督吗?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李薇白略带调侃道。
赵林哈哈一笑,道:“当然是殿下的香风。”
李薇白冷笑一声:“果然官大了胆子也大了,都敢调戏本公主了。”
赵林自顾自坐下,道:“殿下说是调戏就是吧。臣这次来,是感谢殿下的援手之恩。”
李薇白怏怏道:“不用客气,也没帮上什么。”
赵林道:“不管如何,殿下的心意臣领了。”
李薇白忍不住道:“你和皇兄到底在谋划什么,不过是个妃子私通的事,用得着你入狱吗?”
赵林道:“这是臣的一个试探,目的就不告诉殿下了,跟这件事没关系。”
李薇白佯怒道:“我好心帮你求情,连这点事都不能说?”
赵林笑道:“殿下想知道可以找陛下问,臣确实不想说。”
李薇白敏锐地抓住赵林话里的意思。
不想说,不是不能说。
“罢了,不想说就不说。陈奇峰来信了,你做得不错,那三千兵练得很好。”李薇白转换话题道。
赵林笑道:“那都是殿下的功劳,跟臣没有半点关系。不过恕臣多嘴,那么点兵马,在大事上并没什么用。”
李薇白淡淡道:“本公主本来就不是拿他们做大事。”
赵林笑了笑,道:“目前最有力争夺皇位的是太子和裕王,太子党和裕王党都非常强势,几乎各占一半朝堂,余下的要么是如臣岳父那般谁都不靠的人,要么是暗中投靠了别人的人。那些人暂且不说,只说这两党,太子靠的是正统,裕王靠什么?当然是兵马。”
李薇白微微皱眉:“你想说什么?”
赵林道:“臣并没什么意思,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裕王的最大靠山必然是镇北侯赵景州。若是他带兵回来,别说三千兵马,就是三万兵马也不是他的对手。”
李薇白嗤笑道:“太子不会让他回来。”
赵林呵呵一笑:“太子没这个本事。”
“他没有,难道你有?”李薇白不屑道。
赵林道:“臣自然也没有,不过有人有。”
“谁?”李薇白问道。
赵林道:“赵宸瀚!”
李薇白微微皱眉。
赵林道:“赵景州最为宠溺赵宸瀚,镇北侯府的未来就放到赵宸瀚身上。若是关键时刻能拿住赵宸瀚,赵景州绝对不敢乱动。”
李薇白不信道:“如此大事,赵景州又不是个蠢的,怎会因为一个儿子而放弃?”
赵林神秘笑道:“但是就是如此。”
李薇白若有所思。
赵林道:“裕王得知赵宸瀚干的事情后,立刻就生气了,也把他赶出裕王府。赵宸瀚恼火之下,改投了太子。”
“真的假的?镇北侯府可是裕王党最大的支持者,赵宸瀚改投太子,这不是和赵景州作对吗?”李薇白还是不信。
赵林道:“当然是真的,殿下别忘了我可是太子的人。赵宸瀚偷了赵景州的军事机密作为投名状,太子已经接纳了他。”
虽然这时候还没确定赵宸瀚投没投太子,但不妨碍赵林帮他提前说。
听赵林说得信誓旦旦的,李薇白开始信了,道:“你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赵林道:“殿下想坐那个位置,光靠那点兵力和暗中拉拢的人可不够。太子是正统,裕王也能沾上边,殿下一介女流之身,如何能坐得上那个位置?就算太子和裕王都死了,还有其他皇子,轮也轮不到殿下。”
李薇白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林道:“臣没别的意思,就是为殿下的未来考虑。”
李薇白冷笑道:“让你说的,本公主好像那造反的乱党似的。”
赵林笑道:“那我就随便一说,殿下就随便一听。”
赵林站起来,道:“说完了,臣走了。”
说走就走。
果然走了。
李薇白愣了一下,怒道:“臭男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静书在旁边小心道:“殿下现在需要考虑的难道不是我们的计划被赵林看穿了吗?”
李薇白疑惑道:“他怎么会知道?难道是陈奇峰说的?”
静书道:“陈奇峰也只知道大概,并不清楚殿下的目的。殿下可还记得赵大人第一次来府里时说的话?”
李薇白思索片刻,道:“记得,他说不管我练兵的目的是什么,只要给钱什么都好办。也就是说,那时候他就猜到了?”
静书赞叹道:“赵大人真是天生聪慧啊,这都能猜得到。奴婢觉得再没有比他更能配得上殿下的了。”
李薇白冷哼一声:“他?不过一个见钱眼开的男人罢了。只要本公主想要,多的是。”
静书道:“但是那些人都比不过赵大人。他有才华,有能力,有手段,更关键的是长得也俊俏。”
李薇白呸了一声:“我看是你这小妮子发春了吧?”
静书笑道:“奴婢可配不上赵大人,也就殿下才行。”
李薇白冷哼道:“我跟他成亲,你好做通房,是不是?”
静书连忙跪下:“奴婢没这个心思。”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看你吓的。”
李薇白摆了摆手,道:“不过话说回来,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只可惜,已经名花有主了。”
“若是殿下登基,不就能把他夺过来了?”静书建议道。
“也是一个办法。”李薇白道。
……
赵林随意给赵宸瀚添点堵,就准备起程外出。
现在他不是九江总督了,自然不能再去九江的总督府。
河道总督的总督府就在京城内。
其他总督都是地方官,唯独河道总督是京官。
而且还是中央大员,在所有总督之上。
当然了,若是发生影响国运的大战,临时任命的负责战争的总督,属于特殊地位,不算在内。
但赵林不打算在京城。
京城的风太大,他得出去避避。
早在赵林被任命为河道总督的时候,他就写信给苏迪,让他率领留在九江总督府的人过来。
正好填充进河道总督府内。
“在九江听到大人竟然荣升河道总督,下官心不能自已,恨不得立刻生出双翅飞到京城来给大人道贺。”
原本留在九江巡抚衙门的苏映寒也跟来了,一见面就大声宣扬自己的忠心。
旁边的苏迪直接捂脸。
其他的苏家子弟也都纷纷不忍直视。
赵林道:“苏兄准备怎么给我道贺?”
苏映寒道:“大人可别这么称呼,叫下官名字就行。下官给大人准备了一些礼物,不成敬意,请大人笑纳。”
送礼就要抢着送。
苏映寒让手下把礼物抬上来,打开一看,里面是黄澄澄的黄金。
“下官没有别的本事,只能送些黄白之物,共三千两,大人不要嫌弃。”苏映寒道。
赵林只是看着那黄金没说话。
苏映寒猛然反应过来,道:“这些黄金都是下官从家里拿来的,绝对没有占百姓一丝一毫,苏迪可以作证。”
苏迪点点头:“这是来之前,堂哥特意让家里送来的。”
赵林这才点头道:“映寒有心了。本官还是那句话,只要好好办事,升官发财,绝对少不了你们。”
苏映寒连声道:“是,下官绝对听大人的指挥,让打哪就打哪,让打谁就打谁。”
赵林笑道:“映寒的忠心和能力本官是相信的。”
苏映寒大喜,站到一边,昂首挺胸。
苏映寒不像傅文启、贡秋白都有背景,他出身的苏家虽然也是一方豪富,但苏家那么多子弟,苏映寒又是旁支,能走到现在已属不易。
要想再往上爬,只能靠他自己。
所以丢点脸算什么。
这不才多长时间,就从一个秀才成了从一品大员的手下官。
就连苏家都来信要自己回去过年。
“两年四升,本朝开国以来,大人是第一位。”
孤傲如贡秋白也不得不称赞。
赵林笑道:“都是陛下厚爱,所以我们要更加努力办事,万不可辜负陛下的期望。”
苏迪问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赵林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管干什么,都要钱财,修整天下河道更是如此。所以先弄钱。”
苏迪立刻道:“海贸?”
赵林哈哈大笑:“知我者,苏兄也。”
苏迪赧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