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总督赵大人令,着赵宸瀚明日随本官一起出京办差。到时不至,以违抗军令处置!”
赵宸瀚接到消息,又惊又怒。
在京城赵林都敢砍他,要是出了京,还不分分钟被他弄死。
赵宸瀚连忙去找赵景州夫妇。
韩月华怒道:“这个逆子,他是想害死瀚儿!不能去!”
赵宸瀚无奈道:“陛下把孩儿发配到大哥手下,相当于大哥拿到了圣旨,孩儿若不去就是抗旨不遵,轻者惩罚,重者斩首。”
“逆子!逆子!”
韩月华气得大骂。
“能不能称病不去?”赵明瑜建议道。
“这是一个办法,就称病不去,难道他还能看出来是真病假病?”韩月华道。
“不行。”赵景州否决。
韩月华急了:“你什么意思?要把宸瀚送去赵林手下?赵林会害死他。”
赵宸瀚也可怜巴巴的看着赵景州。
赵景州道:“陛下把瀚儿发配到赵林手下,为的就是这个。若是不去,必然会被赵林抓住机会惩治。”
韩月华尖叫道:“事情都过去了,陛下还抓着不放?”
赵景州皱眉瞪了韩月华一眼:“闭嘴!”
韩月华也知道失言了,连忙道:“怪不得把瀚儿发配到这赵林手下。这么说瀚儿的生死都掌握在赵林手里了?”
赵景州叹气道:“可以这么说。”
赵宸瀚现在才知道利害,脸都白了,道:“爹,娘,孩儿不想去大哥那里,他真的会杀我。”
韩月华连忙安慰道:“乖儿子放心,不让你去。”
赵景州道:“我去找他。”
赵景州只得亲自出面。
赵景州和赵宸瀚一起约见赵林。
在一个酒楼内。
赵林和赵景州对面而坐,赵宸瀚在一旁伺候。
赵宸瀚心里充满了屈辱。
他堂堂侯府世子,竟然要去伺候一个贱种。
“你们都等着,等我投靠了太子,一定要杀光你们!”
赵宸瀚心里咆哮道。
赵林淡淡道:“什么事快说,本官忙得很。”
赵景州叹了口气:“你我父子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赵林讥笑道:“父子?你配吗?你亲儿子就在旁边看着呢,不怕他跟你生分了?”
赵景州摇头道:“瀚儿不是那样的人。”
赵林不耐烦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说走了。”
赵林起身作势要走。
赵景州只得道:“今日约你来,是为了瀚儿的事。他不能随你外出。”
赵林漠然道:“军法如山,不去就死。”
赵宸瀚猛地握紧拳头,又慌忙松开,低头掩饰眼里的怨毒。
赵景州叹道:“你们都是兄弟……”
赵林一声不发,起身就要走。
“你想要什么?”赵景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赵林摇头道:“我什么都不要。带他一起出去也是他自己作的,能不能活下来,看他自己的本事。”
赵景州脸色微变:“你真这么做?”
赵林转过身,淡然道:“寻常男人遇到那种事都会愤而拼命,何况一国之君。如果赵宸瀚能活下来,陛下的怪罪我自担了。要是死了,要怪就怪他自己不安分。”
赵景州叹了口气,道:“在我心里,你们两个都一样重要。不管谁出了事,为父都心疼,必然要为他报仇,不管仇人是谁。”
这话几乎已经在明说了,要是赵林真敢弄死赵宸瀚,赵景州一定不会放过他,哪怕这是皇上的旨意。
为了这个好儿子,就算皇上也能打。
赵林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赵林冷笑道:“那你最好保护好他,否则后人就说是我逼反的你。”
赵林转身走了。
赵景州的脸色阴晴不定。
赵宸瀚害怕道:“爹,这可怎么办?”
赵景州道:“放心,我会派人保护你。”
“可是以大哥的手段,就算有暗卫保护也不一定安全吧?”赵宸瀚嗫嚅道。
赵景州有些失望,平时看着挺好的孩子怎么一遇到事就如此懦弱?
这一刻赵景州突然想到,若是赵林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随即他摇头。
赵林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困境中。
“走吧。”赵景州起身道。
“去哪?”赵宸瀚不解。
“你未来岳父那。”
赵宸瀚跟着赵景州去了一趟卫国公府,被卫国公庞卓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教训了一顿,这才得了他的承诺,会让沿海三省衙门的人帮忙照顾赵宸瀚。
从卫国公府回来,赵宸瀚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爹,这卫国公好大的架子。就算他以前厉害,但现在爹才是军中第一人,竟然如此不给爹面子。”
“噤声。”
赵景州先是制止了赵宸瀚,等离卫国公府远了,赵景州才道:“卫国公虽然已经隐退,但在军中的势力不可小觑,为父加上你外祖父也不一定能胜过他。”
赵宸瀚惊讶道:“这么厉害?”
赵景州道:“你以为九门提督是谁都能当的?这可是最容易得罪人的位置,光有皇上的信任可不够。”
在京城随便扔块砖头就能砸到一个官员。
九门提督管理京城诸事,每日里不知道要和多少权贵打交道,没有足够的地位,别说处理事情了,怕是连见人家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赵景州才千方百计和卫国公府联姻。
“卫国公对你很不满意,但好在他女儿倒是很喜欢你。你一定要抓住机会,只要有卫国公府的帮助,裕王成功上位基本上没问题了。”赵景州叮嘱道。
“是,爹!”赵宸瀚连连点头。
赵宸瀚心中思忖,得赶紧去找太子了。
裕王现在对他很不满,一旦裕王继位,绝对不会像之前那样给他好处。
哪怕碍着赵景州的面子擢升镇北侯府为镇北王府,但自己这个未来的镇北王没了皇上的信任,早晚会倒。
所以不如去投靠太子。
计议已定。
赵宸瀚道:“明日就要出发离京,孩儿去采买些东西。”
赵景州点头道:“去吧,小心行事,我给你派几个护卫。”
“多谢爹爹。”赵宸瀚佯装高兴道。
等到赵景州带人走了,赵宸瀚带着护卫们来到平常购买武器的店铺内,让护卫们在外等着,叫来店主人。
“我知道这是太子的店。我有事要和太子谈,你马上叫他过来。”赵宸瀚道。
店主人很吃惊:“世子说的什么,小人听不懂。”
赵宸瀚不耐烦道:“本世子既然这么说了,自然一切都知道了。本世子时间有限,马上去告诉太子,否则误了大事你担待不起。”
店主人不再掩饰,道:“世子稍等,小人这就去通知殿下,但是殿下来不来,小人就不敢保证了。”
“去吧。”赵宸瀚摆手道。
半个时辰后,茶水喝的都没味了,赵宸瀚等的不耐烦了,店主人才引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过来。
“赵世子,殿下来了。”店主人道。
赵宸瀚立刻站起来,仔细打量,确认是太子李敬贤无疑,连忙拱手道:“臣拜见殿下。”
太子转身坐下,道:“赵世子这么着急让孤来,有什么事情?”
赵宸瀚看了眼店主人。
太子吩咐道:“你们都退下。”
所有人都退下去。
赵宸瀚道:“臣想投靠殿下。”
“哦?”
太子吃了一惊。
来之前他想过种种情况,为什么赵宸瀚会这么着急的要见他,还这么神秘,是想求他帮忙办事还是什么,因为太子听说了裕王把赵宸瀚赶出去的消息。
但太子怎么都没想到,赵宸瀚开口就是要投靠他。
“理由。”
太子短暂的惊愕后,被兴奋掩盖。
若是能得到镇北侯府的投靠,裕王不足为虑。
赵宸瀚道:“裕王已经放弃了臣,臣跟着他没有前途。”
太子点头道:“裕王短视,仅仅因为你做了一点冲动的事情竟然就把你赶出裕王府,确实该离开他。不过这件事赵将军知道吗?”
“不知,臣是背着父亲来的,所以才不敢去太子府,而是让殿下纡尊降贵来见臣。”赵宸瀚道。
太子就是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只有你自己投靠,赵景州不投靠孤?”
赵宸瀚道:“是。”
太子不说话了,只是目光冷冷的打量赵宸瀚。
赵宸瀚道:“镇北侯府和裕王绑定过深,家父不可能改投殿下,这一点想必殿下也明白。”
太子顿时失去了兴趣。
太子淡淡道:“没有镇北侯府,只你一个有什么价值?”
贱种!
难道离了镇北侯府,我就没价值了吗?
那赵林离开镇北侯府,不也成了从一品的大员,管理全国河道,提调市舶司?
如此小觑我,你等着,等我以后做了摄政王,一定杀光你的子孙后代。
赵宸瀚心中大骂。
但他表面上却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臣虽然不能代表镇北侯府,但却知道镇北侯府和裕王的一些秘密。”
赵宸瀚顿住不说。
太子果然来了兴趣。
太子道:“如果秘密有用,孤可以收留你。”
赵宸瀚一咬牙,道:“西北豪族熊家是殿下的支持者吧?”
太子点头:“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赵宸瀚低笑道:“臣知道的更多——熊家是假意投靠殿下,准备在关键时刻反水,捅殿下一刀。”
太子霍的站起来:“你胡说!太子侧妃乃是熊家嫡女,孤已经向熊家许诺,一旦孤登基,必让太子侧妃为皇贵妃,仅次于皇后。他们为何要背叛孤?难道还有人给的好处比孤更多?”
赵宸瀚道:“具体情况臣不知,但是裕王向熊家许诺,只要熊家助他上位,就封熊伯衡为西北王,永镇西北。”
太子的脸色顿时变了:“封熊家为西北王?这跟让熊家自立为王有什么区别?他怎么敢的?”
太子虽然为人也不怎么样,但有些事情也做不出来。
让熊家为西北王,相当于让西北从大启独立出去,以后熊家听调不听宣都是轻的,很可能和外族勾结,直接不再听朝廷的命令。
后患无穷。
但裕王就这么做了。
赵宸瀚道:“熊伯衡和家父的书信中是这么写的。”
“熊伯衡?熊家族长?”
太子脸色微变,随即冷笑:“你是赵景州派来挑拨离间的吧?”
赵宸瀚摇头道:“臣没那个心思。”
太子冷笑道:“信呢?”
赵宸瀚道:“在家父那里。臣为恐惊动家父,所以并未拿出来。”
“也就是说,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凭这一句话,就想让孤和熊家离间?”太子冷笑连连。
赵宸瀚诚恳道:“殿下何不反过来想,如果是真的呢?”
太子沉默片刻,道:“孤会调查。如果是真的,你就立了大功,绝不会少了你的赏赐。”
太子昂然道:“裕王给你父亲的许诺是镇北王吧?孤也可以给,而且可以直接给你。”
赵宸瀚大喜,连忙跪下道:“多谢殿下。”
“但是……”
太子阴冷的盯着赵宸瀚:“若是你敢欺骗孤,孤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赵宸瀚指天发誓:“若是臣有半点假话,就让臣全家都不得好死!”
赵宸瀚和太子又谈了一会儿,太子就离开了。
等了片刻,赵宸瀚才带着一些刀剑出来。
赵宸瀚夜会太子的消息当夜就到了赵林手上。
“果然,他忍不住了。”赵林道。
傅立青惊讶道:“他真敢这样?背叛裕王就相当于背叛镇北侯府,他不怕赵景州生气吗?”
赵林不屑道:“赵景州夫妇对他就和眼珠子似的,就算他背叛了又如何?到时候怕会主动帮他想借口。”
傅立青摇头道:“实在想不明白他们的心思。”
赵林冷笑道:“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这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定然要让他们整整齐齐的下地狱。”
……
赵林以兼任提调市舶司为由,出京巡视沿海三省市舶司。
消息传出,京中不少人都是心思乱动。
赵林别的不说,能搞钱啊。
看看他在九江,搞了多少钱?
把皇上都用钱给砸晕了。
这次主动要来市舶司,难道海贸很挣钱?
不是说海贸很危险,利润又少,经常血本无归吗?
但是能让赵林看上,肯定不是简单的生意。
局限于当时环境,绝大部分人连大海都没见过,更别说海贸了。
他们都是道听途说。
而那些海商肯定会隐瞒真正的情况,散布虚假消息。
这就导致内陆的人根本不知道海贸的具体情况。
都还停留在海贸不挣钱,搞不好就倾家荡产那个上面。
……
赵林骑在青锥马上,左右两边分别是苏迪和贡秋白。
傅文启做了江北总督,自然不能再跟着赵林到处跑了。
本来赵林也想让贡秋白留下准备年后的春闱,但贡秋白强烈要求跟着去。
他的说法是该会的都会了,临时抱佛脚没用,而且春闱三年一次,赵林收拾海贸却只有这一次。
哪能不跟着学习。
赵宸瀚带着几个人起码跟在后面,神色郁郁,无精打采。
赵林喝道:“赵宸瀚!”
赵宸瀚一个激灵,连忙拍马上前:“大人。”
“你带几个去前面通知驿站准备伙食。”赵林吩咐道。
赵宸瀚暗暗咬牙。
随便一个下人就能做的事,赵林竟然吩咐他去做。
“我可是镇北侯府……”
赵宸瀚下意识的要搬出自己镇北侯府世子的名号,但一想到对面才是真正的镇北侯府世子,自己实在没有那个底气,只得道:“是,大人。”
赵宸瀚带人快马而去。
苏迪冷笑道:“找人弄死他就是了,跟他废什么话?”
赵林摇头:“弄死他只能让赵景州伤心一下,我要的是他们父子反目。”
“你准备怎么办?”苏迪问道。
赵林道:“昨天晚上,赵宸瀚投靠了太子,两人密谈了半个时辰才走。”
苏迪眼前一亮:“镇北侯府是裕王的支持者,赵宸瀚却投了太子,若是事情捅出去就热闹了。”
赵林摇头道:“没有证据没用,况且现在赵宸瀚还有用。”
苏迪点头。
赵宸瀚既然已经投靠太子,为了能更好的在太子那里获得地位,必然会窃取裕王和赵景州的秘密告诉太子。
如此一来,裕王想上位就很难了。
到时候必然会有一场刀兵之争。
“若是这样,我们的青州军就有用武之地了。”苏迪道。
两人相视一笑。
陈奇峰引三千兵前来护卫赵林,剩余的两万七千人由主播皮朋兴赞领。
三千全副武装的人马足够了。
若是三万人全带来,光人吃马嚼的就是大问题。
三千人全都是骑兵,打着赵和青两杆大旗,一路朝沿海三省之一的清远省而去。
从地图上看,沿海三省一字排开,从上到下分别是清远省、建安省和岭南省。
赵林准备从上到下一一巡察。
“赵林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三省巡抚再次凑到一起。
岭南巡抚高冶山。
建安巡抚沈其硕。
清远巡抚葛若川。
三人都是唉声叹气。
赵林软硬不吃,庞卓又没能把赵林的兵马给扯掉。
三千人大军过来,还不是想杀谁就杀谁,谁能拿赵林怎么办?
“要不要……”
沈其硕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高冶山冷笑道:“你当那三千兵马是摆设?”
葛若川也叹气道:“万万不可动武,赵林带着兵马来,摆明了就是想动武。若是给了他机会,他敢把三万青州军全调来,拿什么挡?”
“那就多给他点好处。”沈其硕再次建议。“他此来不就是为了钱吗,把好处给够,把他喂饱不就行了?”
“哼,他这人贪得无厌,一年四五十万两银子都不同意,给多少算够?”高冶山冷哼道。
“不管如何,总有一个线。五十万不够就六十万,六十万不够就七十万,他要多少给多少。”沈其硕道。
“你疯了?都给他了我们怎么办?拿什么给老大人他们?”葛若川惊呼道。
沈其硕笑道:“怕什么,到时候就说是赵林用刀子逼我们的,我们也没办法。老大人他们要是有意见,让他们自己去对付赵林。”
高冶山和葛若川都是一愣,随即两人细细琢磨。
“有可行性。”葛若川道。
高冶山却摇头:“不行。老大人要我们就是为他们办事,若是办不妥当,反而让他们出面,还要我们干什么?你们是想去别的地方啃土吗?”
沈其硕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在这里等着赵林拿刀子砍了我们?”
高冶山道:“赵林不敢。我们可不是冯思远那种废物,他敢杀我们,老大人他们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现在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平衡,他满意我们也满意,这样大家都好。”
“这不又绕回来了,他怎么才能满意?”
三人又开始沉默。
直到天黑,丫鬟们把蜡烛点上。
葛若川才道:“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了他再说吧。他总不能一个字不说就砍了我们吧?”
赵林的行辕到了清远省巡抚衙门所在的交州,清远省市舶司也在这里。
葛若川带领整个巡抚衙门所有人前来迎接。
这些人都战战兢兢,仔细整理衣冠面容,唯恐一不小心就被赵林给抓住把柄砍了。
除了巡抚衙门的人,还有交州当地的富商豪绅,挤挤挨挨足有几百人。
赵林在九江省做的事终于有了效果。
起码这些人不会因为他年轻而轻视他。
“葛大人,又见面了。”赵林骑在马上,对着葛若川道。
葛若川连忙道:“京城一别,卑职甚是想念,幸好大人第一站就是清远,让卑职没有多等,否则卑职怕忍不住跑去建安岭南追寻大人。”
“哈哈哈……”
赵林大笑,道:“葛大人真幽默。”
葛若川笑道:“这全是卑职的肺腑之言。”
见赵林没反感,葛若川趁机道:“大人远道而来,卑职等准备了些酒水给大人洗尘,请大人移驾。”葛若川道。
赵林点头:“好。”
葛若川跳上马,亲自带路。
其他人赶紧上马的上马,坐车的坐车,跟在后面。
葛若川本是文人,不擅长起码,而且长期养尊处优,出行都是马车,就骑这么一会儿马,已经磨得两个大腿内侧疼。
好不容易进了交州府城,来到一个豪华的酒楼前,葛若川松了口气,从马上跳下来,亲自过来给赵林牵马:“大人,到了,请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