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二,清晨,兰关,大雨。
兰关城东郊五里外,兰水县颗砂乡东湖村还笼罩在春末的雨雾里。
东湖诊所刚开门不久,韦勇正在做早饭--煮小葱鸡蛋面吃,面煮熟刚捞出来正准备开吃,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诊所。领头那人的摘下墨镜,露出精明的笑容:“请问是否韦医生当面?”
“啊?!是,鄙人正是姓韦。不知几位有何贵干?看病还是有事?”
墨镜男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打了个哈哈:“韦医生,我们是济民制药的,听说您刚拿到国家发明专利的退烧贴……”
“噢,你们是为专利而来的哦。”韦勇稍微一愣,继而虚手一引:“我还没吃饭,请稍坐片刻,慢待了。”
墨镜男仍是呵呵笑脸:“没事没事,韦医生您先吃饭吧,不用管我们,等您吃完了咱们再谈。”
韦勇端碗至后间,三下五除二三两分钟便吃完了早饭,没收拾碗筷,泡了三杯热茶端至外间,放在三位来客身边诊桌上,“三位客人请喝茶。”
“谢谢韦医生。”(加三)三人纷纷点头致谢。
诊室里飘着吴茱萸与连翘混合的苦涩气息。墨镜男的目光扫过墙上那张裱着金框的《小儿纯中药退烧贴发明专利证书》(专利号cN**),看罢之后他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韦医生,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盘,盘古的盘,叫盘卓,济民制药厂总经理。”又伸手一指身边左右两位:“这位叫栗文涛,我厂生产厂长。这位叫曲正飞,我厂财务部长。”
“您好韦医生!”(加二)名叫栗文涛和曲正飞的这两位忙点头向韦勇致意。
韦勇也欠身回礼:“栗先生好,曲先生好!”
双方见过礼,又寒喧了几句,盘卓啜了一口茶水,干咳一声说道:
“韦医生,咱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儿个来您这,就是为了买您手上的这个小儿退烧发明专利,您划个道。”
韦勇稍一沉吟,“还是盘总您开个价吧。”
“二十万买断专利,今天就能签合同,您看能行不?”盘卓也不磨叽,直接说道。
韦勇擦拭银针的手顿了顿。这个数字足够在兰关城里买好几套房子了,但就自己这个小儿退烧贴中药发明专利一次性买断来说还是低了,而且他想起上周邻村王婶抱着高烧孙子跪求赊药的场景,思索片刻缓缓摇头道:“盘总盘,您知道我这贴剂的成本吗?黄连5克、柴胡8克、生石膏10克……”
“韦医生,恕我冒昧,正是因为这成本您更应该和我们济民制药合作!”
盘卓打断韦勇说道:“刚才我们财务曲部长测算过,规模化生产后成本能压低到每贴两毛钱,医院渠道售价可以定在8块——现在市面上退烧栓剂均价在12块左右。”
韦勇手一颤,不小心碰倒了装蜂胶的瓷罐。他弯腰捡拾碎片时,瞥见桌子下塞满感谢信的纸箱——“韦大夫的退烧贴只收五毛钱,天下第一良心价药贴”,“发烧三天贴两剂就好”,“利民药贴,妙手仁心”……那些或工工整整,或歪歪扭扭的字迹像针尖一样刺进瞳孔。他心一定,咬牙说道:
“对不起,盘总这个价和零售定价我接受不了。”
盘卓眼睛微眯,像是下定决心一样:“韦医生要不这样吧,每贴给您一毛钱分成,年销200万贴就是20万!”他手指轻敲着公文包强调:“加上二十万首付款,够您开十间诊所了。”
韦勇摩挲着一剂退烧药贴,继而抬眼定定的看着盘卓:“如果我坚持保持现有的零售定价呢?”
盘卓不答,谈判一时陷入沉默。曲正飞忽地起身:“韦医您不知道吗?现在市面上感冒通都涨到三块五了!若买下您这小儿退烧贴专利投入生产销售,我们前期市场推广费就……”
“推广费?”曲正飞话未说完,韦勇当即打断他,从诊桌抽屉里拿出一张报纸,你们自己看:“东北制药因垄断左卡尼汀原料药被罚1.33亿的新闻标题赫然在目。”
“去年你们济民制药把蛇胆川贝液提价四倍,真当老百姓看不懂《反不正当竞争法》?”
盘卓面上一滞:“呵呵韦医生您要这么说的话,那今天咱们暂时是谈不拢了。要不这样吧,您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后面再联系,告辞先。”
“行,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