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城外,东陵国军帐——
“报——”一个哨兵冲进军帐,“将军,南宣,南宣的护国长公主南宫若求见。”
“南宫若?”萧文远一愣,“请她进来吧。”
南宫若一身素色绣梅花的风袍,风袍下隐约露出花青色的长裙,兜帽下露出的小脸脸色白皙,肤光如雪,秀靥若花娇嫩,柳眉如烟。一双杏眸微微带着些清傲,面上的表情也淡淡的,长长的青丝洒在她的身下,如同铺开了一袭黑色的锦缎,她掀开帘子,夹携的冷风吹进军帐,将军帐中的暖意打散,让萧文远下意识瑟缩一下。
“萧将军。”南宫若朝萧文远行了个南宣未出嫁女子行的礼。
“公主深夜前来,不知所谓何事?”萧文远也朝她微微颔首。
“本宫听说,将军有一个和本宫形貌相近的替身,本宫想看一眼。”南宫若垂眸,低声说。
“哦?”萧文远一愣,“公主对这个人有兴趣?”
“萧将军,骗谢庭芝易,骗天下人难。”南宫若抬头,认真地看着萧文远,“本宫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交易,但是,本宫知道,这个交易风险很大。”她吸了口气,继续说,“我们也做个交易如何?你让你那个替身代替我去建平城外的长亭与谢庭芝会和。若将军能休兵止戈,不伤害南宣的无辜百姓,本宫……愿意赴死。”南宫若握紧了风袍下冰凉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顿了顿,问道,“如何?”
“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可以活下去,却自愿赴死,我一直以为,没有人,不想活下去。”萧文远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本宫自然不愿赴死,也许是因为,不该有一个无辜的人平白替我去死。”南宫若笑了笑,“况且,他骗了我那么久,终于也轮到我骗他一次。”
次日清晨,萧文远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南宫颖,忽然觉得这两个人,不仅长相相似,连性情都几乎一模一样。萧文远将一个薄薄的信封交给南宫颖,说,“这封信,有人要你转交给谢庭芝,她还要我告诉你,从今天起,你就以她的身份,替她好好活下去。”
“那她呢?”南宫颖的瞳孔动了动,垂眸问道。
“她吗?她应该自有去处吧。”萧文远看了看远处的建平城的城门。
晌午,建平城的城门大开,南宫若拉着小皇帝的手,唱着谢庭芝教给她的南宣歌谣走出殿门。“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罗绶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正消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
南宫若看着天上的飞鸟,一步,记忆里那片梅林里的身影转身离去,一步,竹林里舞剑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步,那人亲手绘制的风筝突然断了线。
谢庭芝,这个名字,从此,就和她再无关联。她被困在他编就的牢笼里面那么多年,终于,有一天,像冲破牢笼的飞鸟一样自由,可是……她突然想,冲出牢笼的飞鸟就一定快乐吗?还是,会像她一样想念那个温柔的牢笼。
原来真的有一个人,你愿意让他独自幸福,只要他能幸福,自己就一切都好。谢庭芝,对不起,我,要失信了。
“把城外的埋伏,撤了吧。”萧文远站在城门上,看着南宫若带着小皇帝走上斩首台。忽然闭上眼睛,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
谢庭芝的马车一路从北昭的军帐驶向长亭,在长亭前停了下来,谢庭芝撩开帘子,伸出手将南宫颖拉到车上,马车掉头,向远郊北昭的驻军驶去。
马车上,谢庭芝忽然一阵心慌,仿佛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唱起那支他教给南宫若的歌谣,他偏头看向身旁的“南宫若”,不经意间对上那双明媚的杏眸,嘴角不禁勾出一个浅笑。
“若若,等我们回北昭,我就给你安排一个身份,娶你为妻,可好?”
“好。”南宫颖冲他笑笑,忽然想起什么,将怀中的信封取出,递给谢庭芝,“给你的。”
谢庭芝一愣,随即在南宫颖的注视下打开信封,信封里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是那天他要她再抄一遍的情诗,“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