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本就任性惯了,这会儿气性上来也不管手里这小东西让他有点兴趣,随手就要将阿三碾碎,哪知那小光团噼啪一响,电光密布,元昭掌心一麻,便让它脱手而去,连滚带爬地钻进玉佩里。
宁宁脸都有些白了,不管有没有用,先把玉佩揣怀里再说,目光警惕地盯着元昭变幻不定的脸色。
元昭:“……”
他傻乎乎地盯着自己的手,还残留着些许电光的手。
这点疼他是不怕的,这点强度的雷电他真要下手也拦不住他,但让元昭震惊的是留下气息的人,不,是神。
……
为什么连一个宠物都算不上的小东西,玉宸都要留下咒术啊!
他敢保证,他前脚捏死这小东西,后脚玉宸就知道了有木有?!
元昭太阳穴狂跳了半天,压根没料到好友对这只小金乌的看重出乎了他的预料,哪怕看到玉宸出手遮掩了宁宁的命轨。元昭他说实在的也没把她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寿命短资质低的下界种族而已。
除了稀少,也没别的优点。
但看到阿三身体上的咒术,元昭这才想起来还没探查过宁宁的身体情况,他觉得自己也许大概可能想岔了什么,心头忽而有种心惊肉跳的不祥预感,遂沉痛无比地朝她招手。
“你过来。”
宁宁不想过去,但耐不住某神君现在暴躁地很,抱着“反正已经得罪了也不差这一次”,一个定神诀打到宁宁身上,随即将她摄来身前,指间凝聚着神光,点向她眉心。
宁宁倒是想躲来着,但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手指逼近,心里头一瞬间闪过诸如魔道搜魂、摄魂取念等等小说电影中的恐怖技能。
记忆什么的看就看了,她没什么怕的。千万别动什么手脚啊,更不要顺手弄坏点什么,她可不想变成个傻子!
还神君呢,神君就可以恃强凌弱为所欲为吗?!
不提她作为游戏boss作天作地那些年,自穿越至今,她就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难堪!
“你……等着……”宁宁终于忍不住了,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璀璨的金色,目光冰冷地盯着元昭,“……饶不了……你!”
元昭惊讶于她顶着凡人的躯壳还能在被定身的时候说话,但也仅仅是惊讶而已,一万个宁宁加起来也动不了他一根毫毛。
即便宁宁有朝一日能在玉宸的帮助下成神,天资所限,她是不可能打赢天生神君的元昭的。
但玉宸就不一样了。
他要是发飙了,元昭也只有乖乖受着的份。
元昭一点神力很快进入宁宁的精神体,很快找到了她力量聚集的识海。
不过元昭虽然有些神经质,他作为高高在上的神君,却不会滥杀无辜。
是以元昭进入宁宁体内查探的神力还是相当温和且克制的,仔细地绕过萎靡的小树苗,饶有兴趣地在金色火焰周围转了转,路过命轨的时候停驻片刻,最后找到了哪怕是宁宁本人都看不到的印记,也没有顺手搅乱她的识海让她自我毁灭的意思……
可他看着那枚熟悉的印记,越看越心惊。
成神者成千上万千篇一律,真正能执掌规则的神才是凌驾于诸神之上的裁决者,诸如玉宸,诸如元昭。
要说鸿蒙初开的时候,天地间规则遍地都是,越往后越稀少。及至今日,已经有数万年不曾出现新的神君了。至于资源贫瘠的下界,哪怕是抽空了万千小世界都供不出一个神君来,这种事从来都可遇不可求的。
可这小金乌身上流转的力量……分明隐含着规则的本质,有一点残缺的命运感,但更多的是属于玉宸掌管的星辰之力。
有了这股力量的庇护,无论去往哪个小世界,宁宁都能成为那个位面捧着敬着的贵客。
可是那力量……与其说是玉宸赋予的,倒不如说是她本身拥有的……
“你到底是玉宸的准夫人还是徒弟?”这句话在元昭喉咙里滚了几圈,始终还是没问出来。
他本以为玉宸在每个小世界与这小金乌谈场恋爱是好友以权谋私,心血来潮体验一把小年轻谈恋爱的感觉。
实际上对他们神生漫长的生命来说,任何的短寿种其实都不是合适的伴侣。
寿命不对等,夫妻双方就无法携手走到永恒,总有一方会提前走到寿命的尽头。
至于活下来的另一方,不管曾经感情有多么深刻,时间久了——或许是万年,或许是亿年——总会淡忘当初的记忆的。
他们感情相对淡薄,有的是出于种族繁衍的目的,也有的是规则钦点的夫妻,名义上是伴侣,倒不如说是利益相关的同事。基于感情结为伴侣的神不是没有,但十分稀少就是了。
因此,元昭在看到宁宁的时候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在他们这些男神的眼里,妻子和好友哪一个分量更重还真不好说。
……可如果是力量本质一脉相承的弟子,那概念就完全不一样了。
玉宸如今孽障缠身,轻易出不得神殿。元昭吧,虽说出于朋友道义,平常会替玉宸的工作搭把手,但他毕竟不是玉宸那一挂的,力量不相匹配许多工作事倍功半。
——这还得亏元昭是神君第一人呢,要不他也做不了玉宸的工作。
可如果玉宸他有个徒弟就好办了,以同出一脉的规则之力配合元昭的神力,保管星辰是陨落还是混乱都不会随意出现!
尤其对于玉宸这样亿万年孤身寡人的神来说,一个可以继承自己衣钵的徒弟是多么珍贵且稀有啊。
那么问题来了,宁宁她到底是玉宸的准媳妇还是徒弟呢?
元昭觉着自己点在小金乌眉心的手指有些僵硬,他意识到宁宁的身份如何对他目前根本不重要,他只要知道一点,玉宸对这只小金乌果然十分重视。
重视程度……大概远远高于当年被他不小心弄死的先天灵藤。
想到那个时候,元昭他一时手贱,“意外”将那灵藤扔进了炼丹炉中,好死不死灵藤化成灰灰的一幕给正准备浇水的玉宸看见了。
面无表情的玉宸大佬:……?
目瞪狗呆的元昭熊神:……!
于是,那一天,所有的神都看到元昭神君被九天神雷追杀得上蹿下跳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
……
可以想见的是,等玉宸收到玄空的孽珠,必然会对他戏弄宁宁和她小宠物的事心知肚明。
……别想了,一顿雷劈是跑不掉的。
元昭:……完了,他觉得自己要凉。
元昭自己脑补个没完,手下定身术什么时候松了都不知道,宁宁呲溜飞退到角落里,和葛优瘫的蓝鸟排排坐,看着元昭维持着手指向前、双眼放空的姿势发呆,忍不住戳了戳蓝鸟的翅膀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总不能一辈子困在这儿。”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神君就是个脑子有坑的,要是玉宸也是这幅德性……那这个情缘不要也罢。
——她还不想拉低下一代的格调。
但她已经把元昭的所作所为记上小本本了,只要有机会,她一定nen死他丫的!
“嘎嘎。”
蓝鸟安慰地蹭了蹭宁宁的肩膀。
别把这傻叉的话放在心上,要不是他还有点本事,早被寻仇的神砍成八段了。
宁宁不明白蓝鸟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她理解那双豆豆眼中对元昭的鄙视,顿时明白这个神君在神中也不怎么受待见。
“咳……咳咳……”元昭拉回自己跑到九天之外的神智,回头看着面色苍白的宁宁,只装模作样地咳了好一会儿这才道貌岸然地道,“你……你误入青鸾修炼之所,又是玉宸的徒……熟人,与我、本君也算有缘……本君便赐予你一部修炼功法,算是见面礼吧。”
宁宁:……(⊙_⊙)?
你在开玩笑?
那你在我脚底下开一个窟窿把我拉下来的时候没觉得我有缘?凑表碾地要收我为坐骑要捏死阿三的时候没想起我是玉宸的熟人?用定身术镇住我看了个明明白白之后才想起要给我见面礼……?
……你怕不是以为我跟你一样傻。
但……她又能怎么样呢?胳膊拧不过大腿,不管这脑子有坑的神君是为什么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只要能平安远离他……对她和阿三来说就是好事。
“多谢神君厚赐。”宁宁略一犹豫,到底是从蓝鸟……哦,刚才元昭说她是青鸾来着,从青鸾身边站起身来,对着元昭乖巧地一笑。
内心里已经操着刀子把这家伙凌迟了。
可元昭正惶恐着,哪里顾得上分辨宁宁眼中的情绪,二话不说一指点在宁宁眉心,这次不是查看印记,而是输入了一部功法印入她的灵魂里,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在小世界里足够让她横着走了。
眼见着宁宁受不住神力冲击当场晕了过去,元昭也不管她身上澎湃的神力,二话不说一挥袖子把宁宁和玄空二人送了出去,拎起从头到尾看戏的青鸾消失在原地。
……怎么看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
宁宁睁开眼,发现这里并不是石室,眼前也没有了元昭和蓝鸟,若不是脑海里疯涌的庞大讯息,她还以为之前遇到的是一场梦。
她按了按太阳穴,无视了脑海里冒出的新功法,掀开被子下了地,这才发现她似乎不知何时回到了福缘客栈,还是在她之前待了半个月的房间里。
这样看来,那个神经病已经走了?
可喜可贺,谢天谢地!
想到之前的事,宁宁连忙从怀里掏出玉佩敲打了一阵。
“阿三,你没事吧!那神经病有没有伤到你哪里?”
【主人,别担心,我没事啦。】
阿三牌玉佩晃晃悠悠地飘在空中,上下左右展示着自己一丁点碎屑都没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脸色不虞的主人,上前蹭了蹭她的脸颊。
【多亏有男主人留下的力量保护,主人你就别怪他啦。】
“……他是那——么厉害的神,我哪有资格嫌弃他?”宁宁撇了撇嘴,神色淡了下来。在经过元昭这件事之后,宁宁就已经意识到,她和玉宸之间的关系,主动权根本不在她手里。如果神都像是元昭那样的话,她巴不得玉宸看不上自己,她保证自动自觉离这些神远远的!
宁宁微微勾唇,笑得有些讽刺。
旁边一直听着的阿三无奈地在玉佩里摊了摊手,不再出声。
哎,这可不怪它没在主人身边帮忙说好话,实在是男主人那边的人拖了后腿啊。
说真的,那个元昭神君的所作所为,阿三一个系统看着都来气。
阿三没有实体,元昭只要没有破坏掉它的本源,是不可能“杀死”它的。但这个神言行举止间露出对主人的轻慢就让它很受不了了,如果玉宸大人身边的神都是这种看不起下界人的心态,那么主人远离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即便玉宸大人很强,有他庇护,主人将来能走的更顺畅又如何?
不管怎样,选择权只有掌握在自家主人手里才行。
一主一仆各自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呆,只是心思却诡异地达成一致,直到“吱呀”一声闷响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玄空?”
被来人脚步声惊醒的宁宁抬头看了一眼,入眼的是玄空端着食盒走进来的身影。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之色,觉得不该把玉宸的事迁怒到玄空头上,于是压了压心头的火气,面色平静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碗筷,摆放到桌子上。
“我们是怎么回来的?”宁宁若无其事地问道。
岂了玄空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宝库外了,是雪山剑派的弟子发现我们送到客栈的。”
“哦。”
宁宁淡淡应了一声,房间里又陷入了寂静。
玄空目中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本也不是多健谈的人,平时两人在一起多半是宁宁逗他说话,现下宁宁也不说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闷头吃粥。
他一边吃一边想宁宁是为什么不高兴了,等他隐约摸出一点头绪,却被吃饱喝足只想睡一觉的宁宁连人带食盒推出门外,扔下一句“我睡了别烦我”就不再理他了。
于是云天辰走上楼就逮到一只拎着食盒怀疑人生的和尚一枚。
他抬起手热情地打招呼:“玄空大师,好巧啊,吃过饭了没?”
这放在现代相当普遍的聊天话语,却只换来某人有气无力地一句:“云少侠,在下早已经还俗了。”
“哦,那……沈先生?”云天辰识趣地改了口,他看了眼紧闭的门扉,再看了眼玄空蔫嗒嗒的气势,脑中灵光一闪,自觉领悟了什么,贼兮兮地笑道:“沈先生,沈夫人是不是又发脾气了。”
众所周知,沈夫人的本体……呸呸呸,真实身份是魔教小教主,脾气跟温柔体贴沾不上边的,尤其是怀孕了以后更是如此,想必就算脾气好如玄空,多少也会无所适从吧。
玄空瞥了他一眼,没答话。
“哎,沈先生,要说吃斋念佛,在下肯定不如你,但要说对女人的理解,你还得向我取取经……”云天辰意味深长地挤挤眼睛,哥俩好似的搭上玄空的肩膀。
“怎么……做?”玄空迟疑了一下,按说云天辰前世能让数名优秀的女子倾心于他,确实对这方面了解的比自己多,既然已经决定娶妻生子一辈子了,那么听一听应该也无妨……吧?
云天辰笑了,“这才对嘛,走,我看你今晚也回不去了,就跟咱秉烛夜谈一番吧……哎,沈先生,你现在能喝酒的吧,酒量怎样?”
“尚可。”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跟你说,我一见你就特别投缘!不知道为什么……”
“……”
无人窥见,房门开了一道小缝,忽地,飘出一声轻嗤。
“哼,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