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他?”安吉深吸了一口气,双目精光愈盛,继而却又摇了摇头,“不会,他应该不会背叛我……难道我对他还不够好么?”
“陛下,老臣听说陆人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若要世人人心足,除非南柯一梦西。’陛下对他当然好,不但救他『性』命而且还给他封官进爵,赐他荣华富贵。可是一旦落了好便想要更好,私欲膨胀如滚雪球,越滚越大,越滚越高,永无止境。”
“可鲛人族近些年来的发展有他一份功劳,他办事尽心心力,应是对鲛人族有很深的感情啊,有什么理由要去勾结海妖?”安吉还是不肯相信,“自从他主持海陆之间的贸易,大加改良后,贡献是全族人有目共睹的,而且就连赫哲你也是受益者之一,我看你还是不要『乱』猜。”
赫哲走上前一步,继续躬身答道:“我不否认他确实有些能耐,可是老臣敢问陛下,海津石流落到陆地之上,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本事?眼下又来了个小陆人,和他关系不清不楚,手里居然有海津石碎片……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安吉木着脸不说话,双眼紧盯案桌上的信,慢慢透出一抹厉『色』来。
“有道是‘非我族类,必有异心’,陆人穷奢极欲,谁能保证他们不把算盘打到海里来?”
见安吉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赫哲闭上了嘴,屋里顿时显出可怕的沉静,仿佛时光凝滞不动。
安吉一双眼珠在眶里来回转了几转,终于打破了沉默,对赫哲挥了挥手:“嗯,你先下去吧。”
“陛下,老臣告退。”
临走之前,赫哲看了安吉一眼,颇有深意。
待他走后,安吉抚着腰间挂的一块金玉牌出神,这块牌子上雕刻飞龙鸾凤,华彩非凡,是用海里的珍珠和绡缎从陆人手里换来的。
“难道你真的会背叛我?”
天慈偏殿里传来一声长叹,久久不散。
“兄弟们,杀光鲛人!”渚寒手举长钩,身先士卒,在『乱』军丛中七进七出,厉声呼喝,身上染满了鲛人将士的鲜血。他这番举动无疑激励了自家士兵们,海妖一族士气激昂,越战越勇。
海妖族此举如同日倭入侵,气势汹汹;而鲛人武备松散,战力积弱。几番交战下来,鲛人各部连吃败仗,所派援军也屡遭伏击,损失惨重。
自弧月关陷落以来,幽月、银月、离月三关尽皆失守,海妖大军正向天谕关进发。
“陛下,天谕关告急!”
“陛下,天极关告急!”
听到前线传来的急报,安吉只觉头疼欲裂,心『乱』如麻。他清楚地知道“七杀夺宫之格”已然降临了,恨不能亲自率兵对敌,这个想法吓得一众臣子急忙劝阻。
“舅舅,这几日你去哪儿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俞修龙在东云宫住了几日,感到颇有些无聊,此时好不容易见到舅舅的身影,急切地拉着他询问。只见曾清玟一脸沉重,说道:“鲛人族曾与海妖族订下契约,互不相犯……可是谁知道海妖族突然大军进攻,侵犯鲛人疆域,眼下已经快攻到天央关了。”他仰头望着宫顶,一声长叹。
“怎么会这样,海妖族如此强大?”俞修龙感到疑『惑』不解。
“他们谋划已久,发动突袭,鲛人族全无防备,直接吃了大亏。”曾清玟急得眉目紧锁,背着手踱来踱去,速度极快,直晃得人眼晕。
俞修龙不禁想起于中流的话来,心中颇多感慨:“真正的和平是知武懂武,自强不息……弱者必遭人欺凌……”此场战役像极了抗倭之战,一样是突然发难,一样是防备懈怠。他身为抗倭士兵,自然深有所感,“我以为海里都是平安无事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曾清玟停步回头,说道:“怎么可能……世间万种生灵,只要有思想便有私欲,一旦有了私欲,则必然免不了权谋争斗!”
见舅舅如此心焦,俞修龙也很是忧虑,他咬着嘴唇,问道:“除了鲛人和海妖两族,海里就没有其他族了吗?”
曾清玟扶额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毕竟其他海族与这两族相较起来势力极小,几近于无。”
“那可不妙了……朝鲜国虽弱,但总归有我大明庇护,所以才能驱逐日寇,收复失地。”可眼下鲛人族形单影只,连求援的机会都没有,情势可说是分外危急。
突然,俞修龙心底一阵阵发虚,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急忙上前抓着曾清玟袖子,问道:“舅舅,万一鲛人族败了,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曾清玟看了他好一阵,苦笑道:“我既身为陛下之臣,食君之禄,自当与鲛人族同在,这还用问吗?”
“那我也与您同在!”俞修龙听他这么说,立马也出声表态,抓着他的手臂摇道。
不料曾清玟脸『色』一变,甩开他的手,厉声斥道:“胡说什么,你是陆人,鲛人族败与不败和你有什么相干?!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把你送走,给我滚回陆地上去!”他猛地转身,张口便要召唤“卡呜啦嘟”。
俞修龙当然不肯离去,朗声驳道:“那朝鲜国是别国,与我大明有何相干,我明军不一样舍生忘死地守卫朝鲜?”
曾清玟愣了一愣,无言以对,半晌才嗫嚅道:“朝鲜素为大明附庸之国,打狗还需看主人,当然不能任由日倭入侵坐视不管。”
“是啊,国家有国家的附庸,人也有人的血脉亲缘!我作为您唯一的外甥,此次既然下海与您重逢,我想这定是冥冥天意!难道我能看您随着鲛人族遇难,自己却一走了之吗?”俞修龙越说越激动,“如此胆小忘义,那我和当逃兵有什么区别?!”
作为一名士兵,最耻辱的便是临阵脱逃,不战而败,俞修龙生『性』刚阳,自然不能容忍自己当一名可耻的逃兵,受良知谴责,他握着拳头道,“侵略无义,他们和贼倭军一样,该打!”
俞修龙热血沸腾,浑身散发出刚阳气概;曾清玟瞧着他,不觉心里一热,眼眶酸胀,泪水立时涌了上来,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是猛地抱住了俞修龙。
他被自己外甥这番激昂的话语给深深打动,“好,好……小龙不愧是一名好兵,更是一个真正的热血儿郎!”
“东君大人,陛下宣您进殿。”仆人进来禀报,原来是赫哲带人上门来请。
曾清玟擦干泪痕,待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方才前去会客厅与赫哲见面;赫哲一见到他,便立刻说道:“东君大人,陛下吩咐过我,说连这个陆人一起过去。”
“这……”曾清玟略有迟疑,转头看了看俞修龙,回头对赫哲道:“好吧,容我准备一会儿,马上就动身!”
天心殿内,安吉召集了群臣,商议此次御敌之事。
“陛下。”曾清玟入得殿内,即向安吉行礼,口道“天安万福”,他转眼见怜梦也在,便也向这位大祭司行礼。
怜梦端坐不动,只『露』一双含水美眸在外面,微微点头。
“嗯,坐吧。”安吉伸手指了指席位,这几天他面容愈发憔悴了,眼窝深陷,双瞳也失去往日的神采,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曾清玟看在眼里,不由心内叹道:唉,鲛人被海妖攻打得不断败退,陛下身为全族之王如何能安心寝食?都是我们做臣子的没有尽力……
曾清玟入座,俞修龙正要跟着落座,只听一旁的赫哲厉声斥道:“大胆陆人,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