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到妻子回家,只是等到了她的电话。她告诉我,医院有两个病人情况很不好,其中一个必须马上做手术,她今夜回不了,要我别等她。
作为院长,遇到这种危情险况,她责无旁贷要留守下来;作为医生,她必须放下任何别的事情来执行挽救生命的任务。我只是忧虑妻子又有可能通宵达旦地守望在手术室丶守望在病房里,因为得不到很好休息而身心疲惫不堪!
妻子不在身边,我一个人也无心去开锅烧饭,烤了两个夹心面包和冲泡一杯咖啡,算是今天的晚餐一顿了。洗漱后我又上三楼书房继续翻看妻子的纪事簿。
在六月的《月纪》里,妻子写道:“今天早早到病房查房,见无大事,我便返回办公室,却看到我桌上摆放了卷成筒状的两本杂志,分别是中华外科和中华内科杂志编辑部寄来的,地点是医学院,怎么到了省医院?打开抽屉,两张稿费汇款单竟也赫然入目。
“先前故事的接续情节又将陆续上演:无声无息帮我做这做那,却不让我见其影丶谋其面丶知其人。
“我心里其实早已猜出这位隐形人,只是他不说我也不挑破,看你能藏头藏尾到几时!想到这里,我差掉笑出了声音,而心里早已是阳光一片璀璨!”
我看到这里也笑了,这种猫捉老鼠猜谜游戏,正是适合妻子调皮淘气天性的。她继续写道:
“四个月的实习终于结束了。我所在的内1科下午全员召开了欢送会。那位觉得我少不更事的护士长,在会上动情发言,说了一大堆对我赞美的话。内科主任最后也说我业务能力强,肯学习丶肯钻研,工作特别认真细心。散会时,他还对我特意补说了一句话:毕业后愿否来本院工作?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把带过来的衣服和书籍等物品收拢装入箱包,然后去医院食堂吃早饭。回来打扫房间并等候校车过来接人。等着等着,忽然心烦意乱了起来。
“按照惯常情况,小汪早就来帮提包下楼丶到医院门口停车场等车了。可今天快到10点,校车没有踪影,而小汪也不见来。
“想着想着,我心头一阵酸楚丶陡起伤感之情!哥呀,你的小妹已情感转换到别的男人身上了。过去一切事情都盼着你,现在却希望别的男人在身边!我的能力萎缩了吗?我的定力哪儿去了?”……
我读到这里,心里也难过。难过不为妻子的感情发生变化,难过在于妻子需要我时我却不在身边!我喝了一口凉了的咖啡,继续翻动纪事簿。
“小汪的喊声拉我回到了现实。我看到他跑过来,烦乱的心宁贴了,皱蹙的眉头舒展开了。这不是我见到我哥时产生过的情绪吗?
“小汪说,校车半路抛锚了,出租车没有找到,只好到亲戚家借车。我忸怩半天最终还是坐他的车回到学校。我警告自己,以后离小汪远点,但我做得到吗?
“小汪开车,怕我寂寞,时或跟我说说话。他要我坐副驾驶位,我不肯,他也只是笑笑没有再三。从我与他交集这段时间看,他从不问我说话做事与他相左的原因。例如今天我上车前的迟疑,例如那天医院后山放鸟突然摔笼子丶一个人跑回医院宿舍,等等,在他那里,这些事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这不是任何人都做得到的,足见他是一个不猎奇丶事事都刨根问底的人,一个尊重他人隐私丶不强求任何事都需要别人有解释的人。没有高远的境界丶没有高尚的情操丶没有宽厚的胸怀,是绝对做不来的。能理解别人丶有容人之量丶不让人为难,说说容易,做起来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