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华宫
宫人们忙进忙出,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倦怠。
挽歌自回到广华宫后,病情突然加重,伴随着频繁的咳嗽声的还有不停的吐血,原本就稍显瘦弱的身子此刻更加羸弱,只剩下皮包骨头似的,好像风一吹,整个人都要飞走了。
皇帝得知挽歌病危的消息时,正在上朝,他还在为清除“乱党”的事暗自愉悦,太监总管魏贤忠就凑上来在他的耳前低语几声,皇帝的眉头稍微皱了一下。
他知道挽歌进晋王府会受到一点损伤,毕竟晋王府一家子全是疯子,可他没想到这群疯子会疯过头,对待最重要的人质都毫不手软。
朝堂的大臣们本经历了一场浩劫,好不容易等到平息,看到皇帝脸上面带笑容,以为这件事已经完了,还没来得及松上一口气,又见皇帝面露不悦。
皇帝不高兴,那必须找个人来开解才行,找谁?当然是在此次立下战功的人!可惜杜家太高傲,卫家就从来不会自找麻烦,陆家嘛,当家人还在边疆镇守,此次名声大噪的陆三公子也虽然也在朝上,可他们对这个三公子又不熟悉。
最后,众人一致将视线移向了最受皇帝喜爱,此次也立下战功的丞相宁远行身上,因为他的地位已经是拔群的,没有再高升的机会,所以皇帝只是赏赐了千亩良田与万两黄金。
这人从来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但是又总能调节皇帝与众大臣之间的关系,所以找他是最明智的选择,可任谁都没想到,从来都是微笑示人的宁远行。今天也是面沉如水,周身都散发着“不惹我”的危险气息。
结果整个上朝期间,朝堂内都弥漫着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朝,大臣们才松了口气,皇帝也是风风火火地去了广华宫。
等他看到重病昏迷的挽歌,以及从挽歌一回来就派过来的急得焦头烂额却一筹莫展的御医时,皇帝的脸顿时黑了一半。
皇帝一贯是在背后气定神闲的算计他人的。晋王叛乱他都毫不惊慌。可偏偏这一次,他心中却升起了一丝恐慌,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按照自己预想中那么进行。
他扫了眼周围的宫人,因为见到他而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至于御医们,就更离谱了。身体都快都成筛子了,生怕他会降罪。
降罪?他当然要降!宫里养了这么多闲人,一有事却没一个是中用的,他如何能不生气?
床上的挽歌安静的睡着。脸色很苍白,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臂也白得极不自然,一般人手臂上还能看到血丝围绕。可挽歌的是血管都找不到了。
这种垂死的模样深深刺激着皇帝,让他本来就黑了一半的脸整个都黑下去了。他就这样站着,紧绷着下巴,一句话也没说。
怎么可能?他天资聪颖,最爱扮猪吃虎的女儿燕燕,怎么会这么安静地躺在这个地方?区区一个晋王,怎么可能伤得了她?
他不相信,他最看重的继承人,会因为一个晋王而命损。
这一定又是这只小狐狸想出来的计谋,想凭此多换些好处,这孩子以前就爱做着一套。
可是皇帝在挽歌床前站了很久,挽歌却没有一点要醒来的征兆,甚至连呼吸都非常浅,好像随时都会停止一般,一旁的御医实在忍不下去了,陛下你以为你真的看着公主就能让公主苏醒吗?如果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
“陛……陛下,还是让臣来吧。”御医战战兢兢地说着,现在再让皇帝在这里挡着碍事,那公主就当真没救了,公主没救,他们就死定了!
谁知,皇帝慢慢的转过头,深深地看了那个御医一眼,用很平和,很舒缓的语调一字一顿,道:“公主醒不过来,你就跟着公主一起去吧。”
!!!
晴天霹雳!御医如遭雷击般,跪在那里半晌都回不过神来,怎……怎么,怎么他就撞枪口上了?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其他人暗骂,这个二愣子,竟然自己撞上去,没看到皇帝心情已经很不好了吗?你怎么就能毫无惧色地冲上去?你是不是傻?
皇帝见其他人一副逃过一劫的模样,凌厉的双眼微眯着,他发话,“公主要是三日内还无起色,在场的所有宫人都去给公主陪葬!”
在场众人大惊,连连求饶:“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这个时候只喊着息怒,而不知道拿出些实际的行动来,这无疑是火上浇油的做法,皇帝一脸铁青地看着这些宫人,依着他年轻时的脾气,这些人都要拉出去斩了的。
不过,燕燕还在重病昏迷中,不易见血光,皇帝才罢手。
他拂袖而去,召来宁远行问当时的具体情况。
宁远行如实说了,这一过程中,依旧看不出宁远行的喜怒,他好像这只是在简简单单地陈述事实,话中的人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皇帝的目光微冷,淡淡的扫在宁远行身上,道:“你觉得朕做错了?”
“臣不敢。”宁远行答得不卑不亢。
两人就这样直直的对视的,旗鼓相当,毫不怯弱,皇帝瞪着宁远行的目光已经冷到了极点,他的面色铁青,面部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嘴角的肌肉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良久,皇帝大声质问道:“燕燕命在旦夕,你就没有一点特殊的感觉?”
“公主病危,臣深表痛心。”宁远行微微行了个礼,公式化的语言几乎要让皇帝气炸了。
他一直以为宁远行对自己女儿是有好感的,可现在看来,这个人果然冷心冷情到了极点,不,这个人根本没有心!
到底该不该把燕燕嫁给这个人?皇帝开始犹豫了。
虽然宁远行会成为一个极佳的助力,可是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嫁给一个并不爱她的人,皇帝觉得这有些本末倒置。
宁远行静静地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这个人还是第一次露出如此忧愁的神态,墨色的眼眸越渐幽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