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仆就木然的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听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苍老的脸上血色尽褪,只感觉心胀痛得厉害,连头都胀痛了,一片空白,什么顾及不了,手脚一片麻痹冰冷,恐惧一阵阵袭来。
冤孽,始终是冤孽!他玉龙子这辈子都被毁了,绝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唯一的骨血也被荼毒!
“怎么?心疼了,想要抱住这个女儿?”中年男人冷冷笑道,“别忘了如今你的身份,或者说你又想尝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
生不如死!哑仆的身子剧烈颤抖着,嗓子里发出愤怒的咕咕声,苍老的面孔因为痛苦和愤恨而显得有些扭曲和狰狞。
自从当初他被骗进了宫,这辈子便再没有比这更加让他生不如死的决定了!可是,如今就算他玉龙子想要救自己的女儿又如何,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实力。
“十五年前,你不是我的对手,十五年后,你更加没资格在我的面前谈条件。但是看着你勤勤恳恳为我卖命这么多年的份上,我许你女儿一个全尸。”中年男子仰头大笑离去,仿佛今日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得意开心的一天。
哑仆怔怔在原地,目光沉痛无比,顿时情难自禁,在那男子的笑声中痛不欲生的捂住了脸颊。
纵横的老泪顺着指缝留下,双腿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上。
他整个人如同老了十多岁,多年的屈辱令他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
羽商宫四面环山的峡谷里,此时闯入了一批不速之客,带头的是一个紫袍男子,后面还有一辆华美精致的马车缓缓驶入。
“皇上,那里就是羽商宫!”紫袍男子兴奋的汇报,眼中有种即将可以复仇的兴奋表情。
皇帝姬和逾冷冷哼了一声,仅有的一只右眼里满是愤恨的怒火,“紫夜,你即刻前去打探一番,若是见到司徒无邪或是苏安容,不要轻易杀死,直接将这二人给我带回来。”
“是!”紫夜点头应道,双拳捏的咯咯作响。
哗啦啦,哗啦啦,一阵沉重的脚铐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各种漫骂的声音。喧哗的嘈杂声在阴冷的地牢里显得格外刺耳,不断回荡在狭小的空间中挥散不去。
苏安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她惊醒后即刻从冰冷的地面爬起来,发现自己仍然身处地牢之中。眼前的地牢密不透风,只有一道铁门,上面开着着手掌大小的通风窗口。
她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检查自己的身体,之后庆幸的发现自己并未曾被浸泡在那可怕的药汤之中,便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苏安容就快步走到铁门前探看,想要弄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妈|的,瞎了你的狗眼,你可知道你绑着的到底是谁!”
“放了我,或许我还能给你一条生路,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叫秦未泽出来,我要和他单挑!”
嚣张的口吻,令人厌烦的语气,还有那自以为是的狠戾,让苏安容听得眉头紧皱,虽然她还没有能够看清楚来人的身影,但是已经从地上拉长的影子判断出来,应该是哑仆又抓了新的一批人带了进来。
等等——这声音并不是完全那么陌生的,苏安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她揉着眉心沉吟,忽然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一下子认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皇帝姬和逾带着的那杀手头子紫袍男子!
难道姬和逾他们也发现了进入羽商宫的密道,或者是跟踪到了苏安容他们的形迹追了上来!苏安容一下子想通其中关节,脸色更加严肃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事情就复杂了,因为眼前她只听到紫袍男子一行人的漫骂声,其中并没有姬和逾的形迹,所以她大胆猜测姬和逾应该没有被抓住。
上次,司徒无邪为了救她伤了皇帝姬和逾一只眼睛,按照那狠辣老狐狸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轻易饶过司徒无邪的。
可是,就连苏安容也无法判断眼前的情势到底是怎么样的。按道理说,这羽商宫是秦未泽的地盘,可是秦未泽是绝对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所以她只能够推测,此时此刻真正掌管羽商宫的人并不是秦未泽,而是另有其人。
还有那个哑仆的身份也十分神秘诡异,她看得出那个哑仆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辈,而且当时在逼她跳入药汤的时候,他明显也是不忍的。
这个哑仆应该是受了什么人的控制,在被迫无奈的情况下不得已才那样做。
此时,透过门上的缝隙,苏安容终于看清楚了哑仆一行人,果然如她判断的那样,里面并没有皇帝姬和逾。
心不断的往下坠,如今司徒无邪不知行踪,姬静默也是生死未明,外面还有一个神秘的擅长蛊术的哑仆,加上流落在外虎视眈眈的云凌国皇帝姬和逾,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苏安容越想越觉得危急,就连呼吸也有些急促,肩膀锁骨处那蚕蛹似乎也感受到她强烈的情绪波动,开始轻微的扭动起来。
顿时刺骨撕心的疼痛从血脉里传来,疼的苏安容一下子煞白了脸,她这才记起又快要到月底那最折磨人的时候了。
砰!苏安容疼得都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撑住身体的手,青筋因忍耐而突起……
这一声闷响令外面的哑仆脚步一顿,沧桑的脸上闪过不易令人察觉的心痛的神情,可是也就是那么短暂的停顿,他便继续开始他的工作,将紫袍男子一行人一一关押进入牢房。
紫夜的漫骂声依旧聒噪的继续响起,可是当牢房的铁门关上后,还是清静了不少。哑仆拖着沉重的步子开始往回走,待他走到苏安容的牢房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
吱呀——苏安容的牢门忽然开了。
“姑娘,别煞费心机了,出来吧,你是对付不了我的。”沙哑的宛若破锣般的嗓子艰难的发出干涩的声音,哑仆并没有急着闯入,而是谨慎的站在门后,等待苏安容的现身。
门后蓄势待发的苏安容脸色不由得一寒,眼中满是惊诧之色,这哑仆居然会说话!虽然说话似乎对他而言是件非常艰难又痛苦的事情,可是他还是可以开口的!这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她所预料不到的!
“你到底是谁?”苏安容古潭般的眸子闪动着,终于下了决心般,收起了袖中的匕首,缓步从门后走了出来。
“姑娘,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这里很危险,你必须在今晚子夜听我的安排赶紧离开。”哑仆凝望着苏安容,苍老的面孔变得慈祥而挣扎,艰难的开口说道。
“你为何要帮我?”苏安容眉头皱的更紧,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哑仆一日三变的转换。
哑仆苍白的唇张了张,始终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颤巍巍的缓步走到苏安容的跟前,从衣服里拿出了一本泛黄的残卷,“这个你收好,以后对你会有帮助。今晚子时,我会再来这里,你只要听见我连续咳嗽三声,便可以推开牢门迅速离开。”
“另外你身上那张羽商宫的地图不能用,里面很多地方都设有机关陷阱,正确的行走路线在这本书的最后一页,你按照上面的走。”
“记住,一定要快!不然就算是神仙,也没有办法再给你这样的一次机会逃离了。”
苏安容越听越是发懵,看这“哑仆”一点都没有说笑的意思,而且她接过那残卷一看,更是惊讶非常。这居然是一本玉龙子当年写的绝密医书!
“你是怎么得到这本书的?”她虽然知道问了也白问,眼前的“哑仆”根本就不会回答她的任何问题,但是苏安容还是忍不住的开口,因为这本书事关她的亲生父亲,事关她的身世隐秘!这才是真正驱使她一定要来羽商宫的根本动力啊!
哑仆疼惜的看了苏安容一眼,又迅速了隐藏了眼中的感情,压低了嗓音叮嘱道,“切莫忘了,今晚子夜时分,三声咳嗽。”
“还有,你身上的蛊虫是无法解除的,但是每到月圆之时,你可以让你身上的寒冰蛇帮你度过难关。”
“虽然还是无法完全恢复变成常人一般,但是至少不会太过痛苦。”哑仆认真叮嘱,尽管他已经极力掩饰言语中的关切之情,可是真情还是不可抑制的流露出来,句句都饱含对苏安容的关切之情。
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亲生骨血站在自己面前,却无法相认更加痛苦的呢。天知道此刻哑仆有多么想紧紧抱住苏安容,问问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告诉她自己有多么的想念她,告诉她,她的眼睛多么的像自己,她的面容多么的像他的妻……
可是为了苏安容的安危,哑仆不能,或者说此时的玉龙子不能。多年前,他已经深深的错了一次,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害了自己的大女儿,如今怎么能够再一次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