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已过,街上寂静得无声无息。
原本只应该坐着夏慕白的轿子里,夏宰相却也在其中。
“慕白,以后你和那只老狐狸还是保持距离。”夏宰相面色微沉道。
“可这次他发现了院中的内奸。”夏慕白降了声音,不敢去触犯父亲的威严。
夏宰相脸色不变,却寒意大作,冷冷道,“无事献殷勤,你以为那个老狐狸是吃素的么?”
夏慕白心中一乱,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赶忙道,“孩儿知错了。”
夏宰相正要说些什么,却猛然听见前方的轿子传来响动,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准备动手,定要抓活的。”
“是,父亲。”夏慕白严阵以待,格外认真答道。
“拿命来!”一声暴喝在暗夜中显得格外振聋发聩,一个黑衣男子拦住第一顶轿子,手持长刀冲杀过去。
他几乎没有动手,只有阵阵冷光闪过,轿子旁边的八个壮汉便不知被什么割断了喉咙。
那鬼魅动手的速度之快,下手之狠,看的黑衣人都不由得背后生寒。
黑衣人不敢耽搁,提起长刀毫无阻碍的径直冲入轿子,他没有发现夏宰相,却看到的是一个被绑住手脚,塞住嘴巴的女子,叮当。
几乎就在这个瞬间,黑暗的小道瞬间亮起无数灯火,树林中,房屋后,围墙里涌出无数人。
夏慕白父子也从轿子中走了出来,和李尚书带着人一并汇合,将第一个轿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样大手笔的围堵,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说一个大活人。
夏慕白谨记父亲的叮嘱,迅速冲入轿子里,要抓住活口,留着审讯。
“竟然真的有奸细,这次可要多谢尚书大人了。”夏宰相拱手道,眼中却藏着深深的防范。
“同为朝廷做事,本就是自家兄弟,这些是应该做的。”李尚书说话滴水不漏。
夏宰相心中却是生出厌烦和不满,这个老狐狸忽然拉拢自己,定然是不怀好意。
他现在不提出价码,明摆着就是等着之后狮子大开口。
“谢是一定要谢的,等我查出真相,定然再次上门致谢。”夏宰相脸上如春风和煦,眼底的寒意却是更盛,“至于上次李尚书上书的折子,我明日会再次呈给皇上,请他过目。”
李尚书终于听见自己最想听的一句话,那个折子是推荐自己门生去江南为官,那可是个肥缺。
一旦成功,可就意味着数不清的银子,李尚书为这件事筹谋许久,若是夏宰相真的肯出力,那成功的机会还真就近在眼前。
“那就多谢宰相了。”李尚书的狐狸眼笑得格外开怀,可紧跟着笑容便彻底僵在了脸上。
只见,夏慕白从轿子里丢出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而黑布下的那张脸竟然是那么的熟悉!
“李尚书,这个人不是你们府上的家丁吗?”夏慕白的脸上火气直窜,有种被人当猴子耍的愤怒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李尚书几乎要把眼睛瞪出眼眶,也不敢置信的喊道,“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刚要说出,这个家丁应该是被姜火云派去杀苏安容才对,而且此时不是应该拿了赏金去逍遥嘛,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更加不可能去刺杀夏宰相啊!
乱了,彻底乱了,就算老谋深算的他,也万万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夏宰相,你听我说,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我!”李尚书急得满头冷汗,青筋暴突道。
他的目的是拉拢夏宰相,绝对不是与之为敌!一旦反目,别说什么江南肥缺了,就是他这个尚书一职恐怕都难保!
“李尚书,人都在这里了,还需要解释吗?!”
“恐怕这根本就是你从头到尾安排的陷阱,好一个贼喊抓贼的精彩一幕!”
“我看你带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来抓人,是来放人吧。”夏慕白气得火冒三丈,后悔不迭,自己就不该上了这个老狐狸的当。
要不是自己听了父亲的话第一个冲进去抓人,到时候人跑了,还不知道怎么说。
现在这个刺客自己都知道逃不过一劫,自杀谢罪,这个李尚书竟然还不承认罪行,实在可恶至极。
夏宰相脸色越来越寒,一寸寸的审视着无言以对的李尚书,冷声道,“此事我定然会向皇上言明,至于你的那个折子,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李尚书听得一个趔趄,仿佛五雷轰顶,震得筋骨俱碎。
不远处的树林中,一棵高大,枝叶茂盛的树上,苏安容和秦未泽正肩并肩瞧着这一幕。
“真亏你想得出。”秦未泽优雅高贵的脸上浮起一个笑,眼中满是宠溺之情。
这次若不是苏安容提前将他拦住,又安排了上次刺杀她不成的刺客上演了这出好戏,那么秦未泽这么长时间的筹谋和努力就要毁于一旦了。
苏安容嫣然浅笑,示意他别着急,“好戏还在后面。”
秦未泽像是想到什么,不由得问道,“你是说叮当?”
“你舍不得?”苏安容认真看他,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
“她毕竟跟我许多年,这次她一时糊涂,是应该受到惩治。”秦未泽道。
苏安容放下心来,点头道,“天作孽尤可怜,自作孽不可活,你对她有养育之恩,她却以怨报德,这样的人留不得。”
秦未泽眼中闪过冷芒,他赞同她的话。
一个因爱生恨的女子是十分可怕的,尤其是叮当这样把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的女子。
这些年,秦未泽拒绝她不下几十次,可是她却置若罔闻,最后以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
这根本就不是爱,是畸形的控制欲。
此刻,李尚书气得头都要炸开,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肯定是遭人暗算了,更何况是这只老狐狸。
他的脸上阴云密布,思前想后,认定最有可能的真相就是姜火云的人杀害苏安容失手,最后被苏安容威逼倒戈相向!
可是,他总不能把话这么说出来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敢说自己谋害皇太后的心头肉永安郡主么!
李尚书不能,更加不敢,他气得浑身发抖,却只得咬碎大牙和血吞。
“慢着,我,我还有证人!夏宰相,你听完证人的话,就知道了,这全部都是误会啊!”
夏宰相父子面带厌恶的看向他,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李尚书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快步冲进那轿子里,抓出被捆绑住的叮当。
“死丫头,说!把真相都说出来!那个内奸到底是谁,又是谁这样陷害我!”李尚书双眼冒着森森绿光,拔出少女口中的布团,把所有的气全部撒在叮当身上。
“李尚书,你若是想屈打成招就不必了,人我们带走,若是你真的有冤屈,夏家绝对不会冤枉你。”夏慕白愤怒的说道。
原本他还准备和这个老狐狸联盟一起对付苏安容,谁知这个老狐狸竟然打起自己父亲的主意,简直就是找死。
夏慕白现在根本就不相信李尚书的任何话,甚至怀疑自己一开始就被这个老狐狸给利用了。
“宰相大人救命,救命啊!”叮当哇的一声大哭出声,匍匐着爬向夏宰相。
李尚书彻底懵了,莫非这个丫头也是苏安容的人?!可是,昨夜她明明那么言之凿凿,恨死了苏安容,并扬言秦未泽是夏宰相府上的内奸啊!
他还未想通其中周折,便只见叮当痛哭道,“我是被逼的,都是李尚书这个老变/态指使我说宰相府有内奸,故意挑唆宰相您把门生逐出府,来削弱您的势力的!”
“李尚书他,他不是人啊,他年纪老迈不能人道,便指使了他的侍卫昨夜将小女子迷晕后……”叮当哭得撕心裂肺,凄凉至极。
夏宰相眉头深锁,看向李尚书的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夏慕白更是气血上涌,气得发抖,没有料到李尚书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就连尚书府的家丁,轿夫们,都纷纷睁大了眼睛,满是鄙夷的看向这位平时高高在上的人面禽/兽。
李尚书只觉得有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底,他整个人站都站不住了,眼前一片漆黑。
最后,他竟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变成了眼前这个模样,他成了最大的受害人!
“将这个少女带回去,好生看管,这个尸首也拖回去作为证供。”夏宰相冷冷命令,肃杀的转身离开。
夏慕白郁闷的剜了一眼晕过去的李尚书,恨不得拔剑剁了他的脑袋,这次他可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回去还不知要如何跟父亲交代解释,原来和李尚书关系不错的事情。
树林中,苏安容已经被秦未泽抱下树枝,两个人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
不一会儿,一道黑影闪过,只见暗影背着晕倒的叮当跑了回来。
借着月色,秦未泽小心翼翼的取下了红菱脸上的面具,露出她原本的娇美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