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惶恐，他就是个干粗活的，哪能干伺候贵客这种活呢？
可是有个伙计趁他不防，从他背后狠狠踹了一脚。
一个黑小子就慌张地扑到丁汝樱跟前来了。
“你是招呼人的伙计？”丁汝樱不动声色。
小子吞了口唾沫，搓搓那粗糙还黑的手，露出一抹拘谨的笑容。
“夫人，您想看点什么？胭脂水粉，还是养颜脂膏？最近铺子里有新来的口脂，江南那边特别流行的，您买一点？”
哦？
丁汝樱和柳桃都意外地，对这个黑小子多看了两眼。
话有些磕巴，但说得倒全乎。
长得也有几分清秀。
如果忽略他身上粗糙且旧的下仆衣衫，以及粗糙泛黑的双手的话，倒是个勉强合格的店小二。
“店里有什么都拿一点上来试试。”丁汝樱道。
那就不是一个倒夜香的可以做主的了，黑小子求助地望着那些伙计。
可伙计们凑成一堆，故意要看他笑话似的，一动不动。
“怎么了？”丁汝樱问，故意装没看见。
黑小子额角冒出细汗，表情有些局促，难得的是，没有慌了手脚。
他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咬了咬牙，复露出一个小脸。
“脂粉讲究一个因人而异，合适为宜。夫人贸然试用，就怕伤了肌肤。不若小的为您介绍介绍，再优中选优来试用。”
这下，柳桃脸上的惊讶都遮不住了。
这黑小子可以啊。
看他外貌打扮，她还以为他是个打杂的呢，难道真是个懂脂粉的店小二？
丁汝樱仍然不予置评，点了点头。
黑小子松了口气，便对着柜台上，和墙上展柜里的各色脂粉，一一道来。
与头先的拘谨不一样，他说起脂粉来，竟然口若悬河，仿佛在这脂粉堆里浸淫打滚多年，对每一种产品都很熟悉，成分功效用法说得头头是道。
那一点面对贵客不自在，早已消失无踪。
此刻的他，自信又流利，侃侃而谈，比店小二还像店小二，把不远处等着看热闹的那些正经小二，听得一愣一愣的。
待他一口气说完，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贵客面前，大放厥词。
这时他才有点慌了，面上又露出紧张的神色。
“夫人，小的一些皮毛之见，仅供参考。若是说得不好，请夫人不要见怪。”
丁汝樱点点头。
“客人买东西，你们伙计加工钱么？”她问。
此言一出，几个伙计瞪大眼睛。
她这什么意思？
难道她要买？
一个倒夜香，做成今天的第一单生意了？
怎么可能！
看那姑娘的穷酸样，也不像是拿得出钱买这些的，装大方罢了。
也就黑小子这种傻子，看不出来，还巴巴地对人卖笑脸，白费劲！
几个伙计眼里充满不屑，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看着黑小子像看大傻子。
黑小子却没想那么多，只憨憨地笑了笑：
“工钱是没有加，不过卖得多的话，掌柜的高兴，会赏一些。”
“如此。”丁汝樱点点头，指了指柜台上的几样脂粉：“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不仅黑小子，连其他伙计，也愣住了。
什么，买卖做成了？
伙计们烧红了眼，嫉妒得要发疯。
虽然卖出区区几样，不过是赚个茶水钱，他们根本看不上。
但是被黑小子赚了，他们很不甘心。
那家伙怎么配啊！
一个伙计眼珠子动了动，走上来挤开黑小子，笑容满面拱手说：
“小姐，您是要这三样是吗？小的马上给您包起来。”
那黑小子，刚刚被卖出去东西的震惊冲击大脑，这会儿被推开了，居然也没有失落，反而功成身退似的，很自觉地要溜走。
丁汝樱叫住他，看也不看那伙计一眼：
“你走什么？我就要你给我包，算你卖给我的。”
黑小子愣住，又开始习惯性搓手：
“小姐，这……”
伙计被当众下不来台，脸色都变了，勉强笑着说：
“小姐，还是让小的招呼您吧。这小子就是个打杂的，没得脏了您的眼……”
“你别出现在我的跟前，我的眼就干净得很。”丁汝樱说道。
柳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伙计涨得大脸通红，给自己找台阶下：
“哎，也没几个钱的事，也犯不着我操心。”
说完要走。
丁汝樱微微一笑，对黑小子说：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不要。其他的全给我包一份！”
什么？
方才那伙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其他伙计也不闲聊看热闹了，个个跟傻了似的，扫帚都拿不稳脱手掉下来。
“都、都包起来？”黑小子嘴巴哆嗦。
柳桃眉毛一挑：
“我们小姐让你包你就包，别啰嗦！”
伙计们看着丁汝樱的表情，是变了又变。
一开始是震惊，继而艳羡，最后，竟至怨恨。
这姑娘，怕是倾尽家财来装阔，却装给另一个穷鬼看，白给人笑话罢了！
尤其是那个抢单不成的伙计，他不情愿地走了几步，仍忍不下这口气，于是故意往地上唾了一口：
“呸！瞎猫碰见死耗子！”
谁知，柳桃这个暴脾气，立马跳起来：
“说谁呢？你们铺子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对客户指桑骂槐？”
这店里的伙计，都是老滑头了，立即作鸟兽散，只在嘴角若有若无地嘲笑着。
吐口水那人更是可恶，大着脸摊手：
“姑娘，小的也没说你名儿，你自己要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呀。”
柳桃生气：“你！混账东西，竟敢这么对我们，叫你们掌柜的来！”
伙计更加死皮赖脸了：
“呵，你说叫就叫啊？我们掌柜的可没空。哎，空气里怎么有股臭臭的味道，大概是穷鬼的酸臭味吧？可不能熏了我们掌柜……”
“你！”柳桃冲上去。
伙计以为她要打巴掌，心中暗笑，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跟他男人拼劲，他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戳翻跟斗……
“tui！”
迎接他的，却不是巴掌，而是好大一口唾沫！
柳桃抹抹嘴：
“便宜你了，这还是螺蛳粉味儿的唾沫呢！”
四周响起悉悉索索的窃笑声，伙计吃了瘪，又尴尬又怒，扬起手来要打。
但是，丁汝樱的巴掌，比他更快。
丰满姑娘的胳膊，抡起来跟个风车似的，啪的一下，把伙计打得像个陀螺一般。
“这下，可以叫掌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