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汝樱心里直打鼓。
虽然她确实没去大佛寺,这五帝钱是临出门前匆忙串的,但好歹也花了七文钱啊。
穷人的七文钱,跟有钱人的整座金库,是同等重量的!
所以她说礼轻情意重,也没说错呀。
没办法,她只好转移话题:
“而且,我这么精心谋划,终究还是为了王爷盘算。”
“是吗?”祝璟沉浸在深情的脑补中,语气都柔和了几分,不自觉又想喝茶,但茶杯已空。
丁汝樱见状,赶忙说:
“王爷自小在权势中浸染,自然也知道,贵妇圈子也是一门学问,经营得好,那便是夫家的一份助力。王爷在这一方面未曾涉足,我若成了王妃,当然得蹚出一条路了。”
“用奇臭无比的螺蛳粉蹚?”祝璟直言。
丁汝樱捏紧肉肉的小拳头,挥舞了两下:
“独辟蹊径!”
祝璟虽然觉得可笑,但不得不承认,丁汝樱说得有道理。
他身为朝中实力最雄厚的王爷,其实也有弱点。
那便是,女人的战场,他是一点也插不进去。
这也是为什么,皇后竟然能用这么拙劣的法子,明晃晃将他算计了。
在朝堂之外,名利场中,妇人的能量,不容小觑。
只是这螺蛳粉……
“你有几分把握?”祝璟问。
丁汝樱目光狡黠:
“没有把握。但纵使不成,也是淑妃自个儿家人讨嫌,关我们什么事呢?”
那鬼灵精怪的小表情,祝璟心中突然猛烈跳动了一阵。
他只能竭力使自己的脸冷下来:
“还未过门,就我们我们的,不知羞!”
丁汝樱今日目标完成,也不在乎他的言语奚落了,可谓一个满面春风。
雅间内的气氛轻松起来。
祝璟终于又想起那未能入口的茶,对着柳桃一个下人,也和颜悦色起来:
“添茶。”
柳桃捧着空空如也的茶壶,觉得无比烫手。
丁汝樱适时款款起身,行了个礼。
祝璟愣怔。
“二小姐这是何意?”
“王爷。”丁汝樱抬起肉嘟嘟的小脸,因为清减而形状初显的美人尖,显得格外青春。
而眼角那一颗潇潇的红痣,又是如此地我见犹怜。
祝璟的大脑空白一秒。
“其实,小女子来此之前,抱着的,是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她微敛美目,圆瞳湿润。
“小女子自知,侯府落败,我身无一物,根本没有与王爷对谈的资格,何况合作。但是,我总觉得……”
祝璟的心紧紧地揪起来:
“觉得如何?”
“觉得……”丁汝樱轻按微红的眼角:“王爷光明磊落,是一等一的伟岸男子,定不会与我这等微小之人计较……我赌赢了。”
犹如一口大钟被撞响,祝璟心房微胀,脑瓜子嗡嗡的。
世间竟有这么懂自己的人。
知己,知己啊!
“你又何须赌……”祝璟叹息。
“多谢王爷大人有大量。此次见面,于礼不合,但王爷仍应约前来,小女子感激不尽。”
丁汝樱面色微红:
“今日一别,下回再见,王爷与我,大概已不是再是今日关系了……”
祝璟不自在地唔了一声,脸红到了脖子。
“小女子斗胆请王爷答应。”丁汝樱又行了个礼:“在我能亲自服侍、照料王爷之前,王爷要保重好自己,待到大婚之后,一切可交予我!”
感动!
大为感动!
祝璟眼睛都红了,感动得说不出话。
半晌,才沙哑着嗓子说:
“你有心了,你也要保重好自己。”
丁汝樱的眼睛湿了。
仿佛强忍着某种强烈的感情,在这小小的雅间再待下去,她就再也无法忍耐似的。
“谢谢王爷关怀,我会的。”
她颤声道,然后缓缓告退。
祝璟沉浸在她临别时,那爱而不得、忍痛逃离的情绪中,心中大动。
为这女子对他深沉的爱,久久回不过神来。
身体深处,迸发出一种渴望。
他不自觉地提起茶壶,想给自己续一杯。
才发现,咦,茶壶怎么是空的?
正在这时,他的肚子咕噜噜响起来。
然后,又被推门进来的掌柜,听了个正着……
与面无表情,但肚子猛响的荣王对视,掌柜想死的心都有了。
掌柜战战兢兢:
“王爷,小店招待不周,您是否需要上些点心吃食?”
上上上,上个屁!
祝璟一肚子火,板着脸腾地站起来,踢翻凳子走了!
大街上,丁汝樱气喘吁吁地扶墙休息。
“小姐,我都说我背你,你还不乐意。”柳桃也累得不轻,但比丁汝樱还是好一些。
“就你这小身板。”丁汝樱按着酸痛的大腿,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恐怕我跳上你的背,就能把你压死了。”
唉,还是得再减减肥,负重太容易累了啊。
哦不,应该是,下次不论怎么着,都得留点坐车钱!
丁汝樱深深后悔,自己为套路祝璟,把仅剩的三两七钱铜板全花了。
然后一路从风月居走过来,累得要死!
主仆俩在街上歇了好一会儿,才往眼前的一间大铺子走去。
这是一间脂粉铺子。
铺子明明开在豪华地段,但比之周边商铺,人流却不太尽人意。
里头的伙计,有些闲坐着打诨,有些则拿着扫帚,有一搭没一搭地打扫着柜台。
偶有几个妇人走进去,伙计不但不热情迎接,反像被打扰了清净似的,不情不愿地起身迎接。
给客人介绍时,也问一句搭一句的,很不积极。
妇人张望了一会儿,尴尬得自行离开了。
就丁汝樱两人站在这儿的小半天,脂粉铺子里一单生意也没成。
柳桃见了,有些生气:
“小姐,原来他们竟是如此办事的,跟咱们的螺蛳粉铺子差远了,让我去教训一下他们!”
自家娘亲是螺蛳粉铺子的主管经理,长期耳濡目染,柳桃也学会了一些管理之道,见到这铺子里的伙计如此散漫,有些看不过眼。
丁汝樱却摆摆手,让她别出声。
“咱们也买点东西去。”
主仆两人走进了去。
伙计们刚要偷偷闲呢,余光瞟见,又有人进铺子里来,不禁有点烦。
又瞅着丁汝樱她们打扮较为朴素,他们你推我,我推你,无人愿意起身招呼。
正巧一个瘦猴儿似的小子,原是负责后院倒夜香、做粗活的,正要从侧门里倒腾杂物出去,被他们给喊住了:
“哎,你!去招呼一下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