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在地上的梁锦州,宋淮之眼神幽深。
“知道我今天为何找你吗?”
跪在地上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深深地将头低了下去,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作为异管局的一把手,在训诫堂的长老小队尚未完全组成之前,宋淮之亲自审判过的妖物和异能者不知凡几。
像梁锦州这种作态的,他见过的不要太多。
很明显,就是不狡辩也不坦白,纯粹就是心存侥幸,觉得他只是在诈供。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自异管局成立起,国家针对非人类以及特殊人类出台了管理条例,任何妖物以及异能者都需登记在册才能拥有合法身份,你可知?”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宋淮之也知道对方是了解过的。
梁母身为锦鲤妖,关于她的来历以及去处,早已记录在管理局的名册上。
对于这种妖物与人类结合的情况,国家并未进行禁止。
真正的爱是无界的,只要妖物不危害社会,同时严格遵守异管局条例,他们也没必要去当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只不过因为人妖相恋是有一定几率产下半妖甚至全妖血脉的孩子的,所以对于他们的后台辈,异管局仍需关注追踪。
梁锦州生下来时与正常孩童无异,管理局长老曾亲自去捏了脉,未在他的身体里发现妖力波动。
宋淮之比较谨慎,此后十余年都曾派人对梁家这个孩子进行回访,同样未发现异常。
最后一次上门拜访是夏桐亲自去的,临走前曾叮嘱梁母需得告诉孩子,若日后发现自己身上有何异常,必须第一时间上报管理局。
锦鲤一族妖力低微,虽有几分运气傍身,却毫无武力值。
梁母生性安分守己,她知道自己能力一般,登记在异管局虽需被条例约束监察,但同样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因此对于夏桐的嘱咐,她自无不应的。
梁锦州早早就知道生母的身份,和许多向往法力的年轻人一般,他一开始对自己可能存在的妖物血脉充满期待。
然而十几年过去了,他仍旧是一个普通到极点的平凡人,若非他见识过梁母的真身,他甚至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驴他。
再加上多年以来梁母一直对他耳提面命,念叨各种异管局的规矩,他打心底里觉得厌恶,对所谓的锦鲤血脉也不再期待。
直到四年前,梁父梁母在一次出海过程中遇上海难,尸骨无存,他成了孤儿。
原先他对这场意外没有猜测,但事后异管局的工作人员曾多次上门,他才隐隐约约感觉到或许海难是有其他妖物作祟。
头七那天,恶妖被捉拿归案,由夏桐押着来梁家滴血忏悔,以祭亡灵。
他亲眼见着那头恶妖是如何被惩戒的,心里对异管局的森严规矩又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刚成为孤儿的日子平平无奇,梁家家境也算小康,但他对未来毫无规划,花钱又大手大脚,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就在某天清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睛有一瞬间变成了红色的。
得益于梁母过去的唠叨,他当时就反应过来,这是他身上的妖物血脉觉醒了。
芥子锦鲤的眼睛,就是红色的。
刚开始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很是担惊受怕了一阵子,他一点也不想去异管局做登记,不想被各种条条框框束缚。
幸运的是,那些人好像并没发现他的变化,一次也没有来找过他。
“异管局对人妖结合的后代跟踪追溯期是15年,锦鲤一族本就比较弱,加上你是半妖血脉,又时隔这么久才表现出来,管理局虽有觉察轻微灵力波动,却追踪无果。”
“想来是你有意收起了妖力?”
宋淮之一下子点出了关键。
梁母疼爱孩子,什么都教过他,关于如何敛息这件事,自然也不例外。
梁锦州身上仅存的妖力本就不多,被他刻意收敛后,异管局就失去了追寻线索。
宋淮之提的虽是问题,语气却相当笃定。
梁锦州沉默了片刻,才哑声应道:“是。”
“异能管理局条例,你清不清楚?”
“……清楚。”
“清楚为何明知故犯?”
回答宋淮之的又是沉默。
他冷哼一声,又问回了原先那个问题:“我今天为何找你,你知还是不知?”
不等梁锦州再次用沉默对抗,他紧接着道:“你不会以为我只是为了你未做登记这件事而来吧?”
这句话一出来,连站在一旁的陈悠悠都明显感觉到,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抖了起来。
可他仍然一言不发,负隅顽抗的姿态很明显。
“老张。”
没头没尾的两个字,却让梁锦州整个人僵住了。
陈悠悠皱了眉,老张这个称呼,属实是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
“还需要我再提醒你吗?”
“底拖网??”男人没应声,倒是陈悠悠将老张这两个字在心里过了几圈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把这个人挖了出来。
可不就是虞鱼大杀四方那天晚上,船上那群渔民反复叫过的名字嘛。
“可听明白了?”
宋淮之脸上的冷冽在对上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姑娘时仿佛冰雪消融,将手搭到她肩上的态度坦然得好似上一秒还在犀利审讯的人不是他一样。
可惜跪在地上的梁锦州满心慌乱,连头都没敢抬。
他已经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了,就是梁母过去常挂在嘴边的那位局长。
能力卓绝又冷面无私,任何宵小在他面前都蹦哒不起来。
难怪他从一开始见到他,就发自内心觉得不安和忌惮。
还有训诫堂……
那可是传说中能止幼妖夜啼的地方……
“利用锦鲤天赋,指引老张一伙人前往渔获多且贵重的特定区域,在他们使用底拖网破坏海底环境时,你身为水族一员,毫无同理心。”
“更甚者在事后坦然参与分钱,为他们的下一次行动提供方向。”
“这些行为,你认还是不认?”
听到宋淮之的话,陈悠悠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的男人,恨不得直接给他来一个螺旋连环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