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灵潮
张顺盘膝而坐,野泽之中,充沛的灵气在他周身形成一个个气旋,转动不止。
距离突破至金丹圆满,愈发近了,只剩下那一线之遥。
安稳修行之际,张顺忽觉天地之间,仿佛一震,仿佛一个什么东西,从地底喷薄而出,地龙翻身。
他猛地睁眼,周身气旋陡然一消,停下吐纳,衣袖一挥,室门洞开,转眼之间,到了恢弘殿宇之外。
“发生了何事?”
不只是他,连守卫于此的修士都一脸茫然,抬起头来,以为是有什么人入了野泽,攻打壁垒。
但头顶之上,门户开启,尚有水妖,且并无警报。
张顺脚下一踩,整个人向上,眨眼功夫,穿过壁垒门户,已到深水之外。
放眼望去,除却因方才发生动静而呆愣原地的水妖之外,并无其他异状。
不对!
野泽水中所蕴含的灵气……增长了很多!
张顺身形向上,片刻之后,自水面一跃而出。
双脚踩着虚空,视线向四周望去,金丹神识扩展方圆数百丈,深深吸了一口气。
天地灵气,经过方才那场大震,似乎浓郁了几分。
原先空中所含的灵气,微弱不可察,几近于无,而现在,在张顺眼中,灵气光点已经有了,只是还很淡薄而已。
“灵气量变引起质变么?
往后灵气溢满天地,速度会加快罢?”
张顺站在水面,沉吟良久,尔后折返回湖中。
不一会儿,老龟疾步而来,到了大殿,“大王。”
张顺坐在王座,一手放在扶手之上,“老龟,刚刚我瞧了瞧,应当是因灵气喷薄,因此才会有这般景象。”
“天地大变,对我野泽而言,不是坏事。”
老龟习惯性地捻了捻须,“如今我野泽,兵强马壮,防护壁垒阵法纵是元婴前来,也得掂量掂量。
无后顾之忧,正是崛起之时。”
张顺点了点头,“近来我察觉到香火渐盛,绛蛸所在的陆地,北伐兵马如何了?”
老龟运筹帷幄,一清二楚,“黄幺已破燕城,白图南已死于芦头之手。
如今分兵两路,一路向西,扫除谭泰数万人马,一路由黄幺亲领,继续向北,今日传来消息,山河关已收。”
老龟明显顿了顿,似笑非笑道:“大王,据谍子说,恒京城中,那位天熙皇帝,得知大军攻杀白图南,特地派人南下,可能是要大王进京,接受赏赐。
算起时间,就这两日便到了。”
黄幺北上之时,但凡攻破城池,后面便有野泽官吏过去,分了土地,占据农村,接手政务。
当然,为了保证政策下达,从吉云所属势力北上的人中,还有征召起来的农兵队伍。
如今,收复的失地,其实有算是野泽属地,而身在恒京那位皇帝老儿,只有周遭京畿数百里,外加几个郡还算大恒领土。
张顺轻蔑一笑,摩挲下巴,“也是,我该亲自去一趟京城,让那皇帝退位了。
据陆地林方所言,若有帝王之气,我实力应当还有更上一层楼。”
皇帝什么的,张顺有些兴趣,但如今在这野泽当着龙王,对那没有那么迫切,但林方说过,若是登基,玄之又玄的龙气覆盖,裨益很大。
既然能够增强实力,那就去当。
————
吉云埠,一名太监领着些二十余护卫到了此地,被驻守于镇口的兵卒拦下。
太监没有一点从京城而来的上使模样,很是能够放下身段,从怀中取出几两银子,笑着道:
“几位壮士,在下乃是自京城而来的人,此次是奉了皇命,求见顺爷,还请行个好。”
年轻兵卒瞪了瞪,“俺们吉云和你们大恒可不一样,别拿银子侮辱俺!”
太监一怔,环视一圈,缩回了手,转而拱手,“是在下不懂规矩了。”
“等着,俺去禀告。”
太监站在原地,穿过没有城墙阻隔的埠口,望向里面,能见那条通衢大道之上,满是人流,挑着担的小商小贩,手中抱着种种吃的玩的之类的百姓,脸上洋溢着笑容。
太监一路南下,入了吉云埠的地盘后,并非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
繁华盛世,不过如此罢?
若是当初他家生在这样的地方,恐怕他也不用为了几两能够救爹娘兄妹的银子,割掉胯下那几两玩意儿进宫了罢?
太监虽然不认得几个字,但心中的道理并不小,当初被当今圣上誉为‘胸有无字锦绣’。
‘官民如此,难怪一路北上,能够横扫异族。
真不知统治此地的顺爷,又是什么样子的人物。’
臣强主弱,对陛下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马姓太监呼出一口气,心中又有几分忧愁。
那些百姓看到他们,颇为好奇,再得知他们身份之后,脸上露出明显的厌恶、戒备之意。
不时,马太监耳边听到些‘这群狗官兵干啥’、‘顺爷仁义’,这类的一踩一捧的字眼。
那顺爷竟然得来人心,而朝廷早就自绝于天下!
他知道,在他南下之时,还有一人奉命北上,册封那位立下大功的前线大将,黄幺。
而且册封的品秩不低于南方顺爷。
陛下心思,他一清二楚,这是想要用重利来诱黄幺,进而从内部瓦解吉云势力,断掉顺爷一条臂膀,化为己用。
马太监到了这野泽之地,见到这边上上下下的风气,心中觉得,陛下的企图,恐怕要落空了。
窥一斑而知全豹,从这野泽上下,便知,那黄幺不太可能和那顺爷闹翻。
至少现在不会。
国事艰难啊。
马太监很有为主分忧的心思,多少是吃着太监的饭,管着皇帝的心的意思了。
不多时,张顺走了出来,马太监当即行礼,甩开杂念,满脸堆笑,“见过顺王。”
顺王,便是此次大恒那位皇帝对他的封号了。
张顺听到那称呼,神情一怔,马太监解释道:“顺王爷,我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召大王入京,册封王事!”
马太监心中清楚局势如何,在张顺面前,没有一点摆谱的意思,从怀中取出圣旨,当然没有让人跪下,而是和张顺并肩站着,抻开绢书。
张顺瞥了一眼这太监,笑了笑。
难道是上次前来的那太监过来的待遇传出,所以如此?
————
京城。
天熙皇帝眉头紧皱,身前站着被委以重任的一品大臣,刚刚禀告了一桩事,派去各地的官吏,被撵了回来。
吉云埠所收复的失地,如今已经都不再是大恒朝廷所属了。
天熙皇帝对此,无可奈何,难道凭着京城官兵和那群如狼似虎的吉云兵马厮杀么?
他知道京城之中的人马,不堪大用,已专门委任几名将领,在京郊训练兵卒。
可是练兵之事,没有速成之法,如今登基都还不到一年,练兵更是才数月时间而已,如何能和足够对付白族的吉云兵马厮杀?
“吉云张顺,当真是乱臣贼子!”
天熙皇帝除却说上这么一句话,别无他法,初接手时,还会愤怒地砸摔笔墨纸砚,而现在,已然麻木。
但他没有放弃,将那位顺爷召入京中,尔后……摔杯为号!
听说那位顺爷无子,若是能把此人杀于京城之内,那么局势,便会逆转!
那位顾大人说道:“陛下,吉云埠用分田之策,赢了民心,但得罪了天下士人。
为今之计,只有借助那些豪强……”
白族南下之时,软骨头的豪强最先投降,所以许多仍是把持着一地,老实当着地主。
什么这朝廷那朝廷的,对于他们而言,没啥差别,一宗之地,仍是他们主导。
天熙皇帝摇摇头,“成不了气候。
吉云每占据一个村镇,分了田地之后,都会把那些豪强抄家,遣散奴仆,罪大恶极之人,经过审判,会直接处于死刑。
每个村镇,城池,多者数百兵卒,少则数十,彼此守望相助,厉害得很。
还有组建的那什么农会,还有有当地的农兵,一月之间,就能编排整齐,农兵俩三月,能有初步战力,民心在吉云。
我等若去,恐怕大事难成。”
张顺抵达京城之前,前往北方册封黄幺的太监最先返回,迅速便进宫,拜见张顺。
“陛下,北方黄幺,实乃乱臣贼子,我拿着陛下诏书,没让他下跪,但那人坐在首位,连动弹都不动弹……
这些还只是小事,我前往时,说了册封为王,他问了张顺册封为何,我如实回答,结果此人便骂了起来……
还让人打了我一顿……”
那太监鼻青脸肿,即便数日过去,仍没有消去。
“那黄幺还让我给陛下带来一句话……”
“什么话?”
太监踌躇一会儿,“他说,离间小伎,待杀入京城……”
后面实在没说出口了。
杀入京城,自是夺了鸟位。
“哎。”
————
张顺和马太监一路说说笑笑,到了京城。
随之而来的,还有百余亲卫。
到了京城之外,望向这座屹立数百年的高耸城池,张顺抬起头来,望了望。
说来,这还只是他第二次前来,第一次是为了赵问师傅,之后一直忙于诸事,未曾前来。
比于上次,京城残破很多,而且京城内外来往的百姓,明显少了很多,冷清很多。
白族之人前来,掳走的人太多,而且还在此掳掠数日,即便是过去已有将近一年,可仍是没有恢复过来。
其实当初都要迁都的,只不过后来,不了了之。
京城城坚墙厚,当作京城,其实是最好的选择,至于当初京城被白族攻破,其实并不算攻破,而是那位皇帝,开了城池。
否则可不好打。
进了城后,先在驿馆修习,马太监则是先回皇宫,禀告此事。
这个马太监,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张顺觉得,是个人才,好感不小。
到了第二日,马太监过来,传唤张顺入宫。
“顺王,陛下已让御厨准备好了菜肴,邀请你入宫,接风洗尘。
昨日是想着顺王你一路舟车劳顿,需要好生休息一夜。”
张顺点了点头,没让侍卫跟从,而是独自一人,跟随马太监,一起进宫。
先礼后兵嘛,一日两日,张顺还是等的起的。
毕竟这皇帝又不是当初那个景元,没见他做什么昏聩之举。
否则的话,张顺不会讲究恁多。
一路到了宫中大殿,张顺张开神识,金丹神识,京城之中,没有能感知到什么。
张顺察觉到了距离大殿百丈之外的地方,有一队人马驻守。
宴席未开,还未逼近。
张顺当即便明白过来,原来是宴无好宴,这位皇帝老儿,知晓吉云兵强马壮,无法在战场之上取胜,所以用了这手段?
‘还有俩高手?
一个是靖平司的那位庞指挥使,一个是钦天监监正。’
张顺都打过照面。
若非当初杀掉景元时,还抹杀那宁太监,恐怕此次还得再加上一个。
只是,这群人料错了一件事。
张顺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
想必他们知道张顺厉害,因为只有厉害的人,才敢过来孤身赴宴。
张顺笑了笑,‘有点意思。’
他已经在思考怎么处置这个皇帝了。
走到大殿,张顺朝着坐在台上的皇帝拱了拱手,微躬了身,却并未跪下。
“参见陛下。”
天熙皇帝哈哈一笑,没有任何责怪之意,“顺王,此次若非伱领兵北上,讨伐异族,恐怕我大恒江山不保。”
“早听说顺爷年岁轻,年少有为,英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多谢陛下夸赞。”
天熙皇帝说道:“顺王,暂先坐下,一路前来,想必没有吃好,今日让你尝尝京城有名的菜蔬。”
张顺落座,不一会儿,庞列和监正走来,坐在对面。
皇帝介绍道:“顺王,这两人一个是庞列,一个是钦天监监正,皆是老臣了。
想必你也认得。”
张顺点点头,“庞指挥使与我见过,自然相识。”
钦天监监正其实见过张顺,只不过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张顺如今又长几岁,模样变化,他认不出了,只看着有些眼熟罢了。
说话间,有侍女鱼贯而入,手中端着酒菜,放在张顺面前。
其实酒菜之中,混杂有一种混毒,单个无用,但放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化境,吃下酒菜,都得受到莫大影响。
张顺没有察觉,并不知晓。
皇帝先举起酒杯,看着很是高兴,说道:“顺王,我先敬你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
张顺举起酒杯,同样喝下。
皇帝又指了指一道菜,“此乃凤凰入海,顺王可以尝尝。”
所谓凤凰入海,只是一种炖熟的鸟。
凤凰指鸟,海指水炖,当真贴合。
张顺架起菜来,放入口中,确实好吃,连连颔首。
接着,他便察觉到了不同,先是酒水,后是菜肴,混杂于体内,已有变化。
张顺轻笑一声,体内金丹灵气运转,顺着经络而出,包裹过去,旋即那股药力,便消失殆尽。
随着张顺张开嘴巴,吐出一口浊气,药物彻底排出。
吃了菜后,喝了一顿酒水之后,皇帝说道:“顺王,我侥幸坐上这个位置,可如今天下,各方大乱,没有一处停歇。
这把椅子,实在是烫屁股。
当今天下,说是大恒,实则还在京城控制之下的地方,不过附近一两郡之地而已……”
张顺察觉到了,四周兵马汇聚,已将这座殿宇,围的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