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县县衙。
“张县令这么有闲心在这里喝茶?”
“哟,贵客啊,秦夫人这是怎么了?又上门了?”
王维维不语,看着心情不太好。
也是,任谁一年进几次衙门都不会太开心。
张友亮见王维维不说话,立马正色道,“边境的战事不明了,可能要持续下去。秦国这次怕是要不死不休。”
“朝廷怎么说?”
“呵,那位身体每况愈下,太子和二皇子想着争权夺利,怎么可能管这些。况且你家那位哪边都不站,已经将人得罪完了。”
云州旱灾不断扩大,老百姓的日子早就变得苦不堪言,不要说最便宜的糙米,就是霉米,烂米都有人抢着要。可想而知当时粮食的紧缺程度。
这个时候要弄到粮食,代价不是一般的大。
张友亮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又找上的王维维。
毕竟那位可是她的相公,她不管,还有谁能管。
“要多少?”
张友亮笑了,他就知道王维维有办法。“先给个三十万石吧。”
“行,不过,这县里的人你快要帮我清理一下。”
张友亮一听王维维答应的这么爽快,笑得牙花子都看见了,“小意思,小意思。”
王维维在县衙住下的这半个月,安居县与她对立的几大家族不复存在,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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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天下已经大乱,秦翊却不是灰溜溜的回来,而是带着十万大军凯旋而归。
早在一年前,秦翊手握四十万大军自立为王,现在整个北洲都是秦翊的天下。
这让王维维很慌,因为秦翊是她第一个把握不住的人。
她有点怕,怕剧情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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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后院的银杏叶扑簌簌落在石桌上,王维维指尖摩挲着茶盏裂璺。
张友亮突然压低声音:“三日后子时,西市粮仓。“
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王维维正要起身,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衙役撞开月洞门,手里攥着染血的麻布包:“大人!运往边境的粮队在黑风峡遇袭!“
张友亮霍然起身,茶盏翻倒浸湿了袖口暗纹。
王维维却盯着衙役靴帮的泥渍——那是只有军营马场才有的红黏土。
“不是说好走青石关么?“她慢条斯理地抚平裙裾褶皱,“怎么改道黑风峡了?“
衙役喉结滚动:“是、是秦将军亲卫传来的口信......“
“秦将军亲卫?”王维维突然笑了,腕间银镯撞出清响,“张大人不妨查查,这位兄弟腰间新配的玄铁令牌,是不是二皇子府上月刚打的款式?“
话音未落,那衙役袖中寒光乍现。张友亮还未来得及惊呼,王维维已经旋身抽出发间银簪。
血珠顺着簪头雕花滴落时,她正用帕子擦拭县令溅上血点的衣领。
“第二十七个。”
她对着尸体轻声道,“您县衙的耗子,该清一清了。“
戌时三刻,城西米铺后院的地窖传来闷响。
王维维掀开堆满陈米的口袋,露出底下新砌的夹层。
三十个檀木匣子整整齐齐码在暗格里,每个匣盖都烙着兵部特批的火漆印。
“告诉你们东家,这批精钢箭头要分三路走。”
她将通关文牒递给蒙面人,“过潼关时记得在驿馆马槽撒把黄豆,那些战马吃了,脚程能快两成。”
地窖忽然晃动起来,瓦罐里的腌菜咕咚作响。
王维维扶住墙壁,指尖触到砖缝渗出的细沙。
“夫人!“暗卫首领突然闪身而入,“刚截获的飞鸽传书,秦将军......“
王维维抬手止住他的话,她望着地窖缝隙漏进的月光。
“让十三娘带着她的戏班子去府城。“她将染血的银簪重新插回发间,“听说二皇子最爱听《牡丹亭》,是该给他唱全本了。“
西市粮仓的榆木门轴发出暗哑的呻吟,王维维举着松油火把走过堆满草料的隔间。
月光从气窗斜斜切进来,照见粮车底部暗格渗出的淡青色粉末——这是江南霹雳堂特制的驱虫药。
“二十辆粮车,每车夹带八百斤精米。“暗卫首领用刀鞘敲了敲车辕,“按您的吩咐,车轴里灌的都是掺了火油的泥浆。“
王维维忽然俯身抓起把草料,指尖搓开干枯的苜蓿叶。
细碎的黑色颗粒从叶脉间簌簌而落,带着熟悉的苦杏仁味。“把第三到第七辆车的挽马换了,这些苜蓿里掺了断肠草籽。“
戌时的梆子声被风扯得稀碎。当第一辆粮车碾过护城河边的蒺藜草时,城墙阴影里突然响起羌笛声。
王维维猛地勒住缰绳,腕间银镯撞在车辕上,迸出三点火星。
“是二皇子的夜枭卫。“暗卫首领按住腰间软剑,“他们惯用毒蒺藜开路......“
话音未落,走在最前的挽马突然人立而起!月光照见马腹上密密麻麻的银针,针尾缀着的孔雀翎在夜风中绽开死亡之花。
王维维反手抽出车板下的牛皮水囊,浑浊的液体泼向受惊的马匹。
沾染火油的泥浆遇风即燃,瞬间将中毒的马匹化作五团火球。
冲天火光中,她解开发髻任青丝散落,染血的银簪在指尖转出寒芒。
子时的更鼓敲到第三声时,王维维正站在黑风峡的鹰嘴岩上。
她望着谷底熊熊燃烧的假粮车,突然将发间银簪折成两段。
中空的簪管里掉出粒夜明珠,映出篆刻在簪壁的密文——正是三日前秦将军用箭书传来的暗语。
“让张县令把地牢里那个假衙役放走。“她将夜明珠抛给暗卫,“记得在他鞋底抹上追踪用的磷粉,要掺着城南胭脂铺的茉莉香。“
暗卫领命而去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王维维从袖中取出她送与秦翊独有的信纸,里头还沾着别扭的红。
她突然想起五日前那个乔装成灾民的眼线,那人指甲缝里藏着京城最时兴的丹蔻颜色。
山风卷着砂砾拍打岩壁,隐约传来驼铃声。
王维维握紧只剩半截的银簪,任由锋利的断口刺入掌心。
有人想要摘桃子,也要问她答应不答应。
王维维招了招手,“去,去查。秦将军身边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路数。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是。”
竹筒在掌心裂开一道细缝。
王维维就着破晓的天光展开染血的素绢,秦将军的字迹被血渍晕染得支离破碎。
当读到“水源有毒“四字时,她忽然抓起暗卫的手按在自己颈侧——跳动的脉搏竟与五里外烽火台的鼓点完全重合。
“传信给黑水渡的艄公,明日辰时放二十只灰雁过境。”
她将素绢凑近火折子,绢帛燃烧腾起的青烟里浮现金色纹路,“记得在雁足系上浸过蛇胆的芦苇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