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昊之俊容之上,一片愕然,沉思了片时方才醒悟过来,“朕想起来了,确是有这么一回事。”说着,却又转言笑道,“彼时,朕不过是送了姑母遗下的两件饰物过来罢了,原也是想着姑母一世无儿女,临终时唯独记挂的就是这个侄孙女,如此倒也是一段亲缘。朕并未明说此事,不必很放心上。”
话至此处,他拉着孟嫣的手,又低声道,“朕心里最在意的,还是咱们的孩子。倘或你这胎当真是个女儿,这大长公主的封号,朕还是要给她留着。”
孟嫣眼眸微抬,瞧着丈夫的面容,容长的脸面上英气之中,隐隐透着那独属于帝王的不怒自威并沉着稳重,日头在麦色的肌肤上洒上了点点的金,平日里那双威仪有度的丹凤眼眼下正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
眸光若水,柔情满溢。
即便不算前世,两人成婚至今也有近八个年头了,她已不再是当初的稚嫩少女,他也退去了少年的青葱生涩,如今他们甚而冠上一句老夫老妻都不算为过。
若是世间寻常的柴米夫妻,到了这个时候那份属于少年的热烈情怀都该归于宁静,而他们却因着老天的额外眷顾,重新燃烧了起来。
孟嫣低眉浅笑,捏了捏陆昊之的手,“皇上纵然并未亲口明说,但事情既做了,总会叫人多想几分。豆蔻幼年失怙,若无皇上的照拂,日后必定艰难。皇上改了念头倒是容易,但保不齐人就要轻视于她。”话至此处,她直视着陆昊之的眼眸,话音轻柔,却又语意坚决道,“皇上疼惜咱们的孩子,妾身自是欣喜,但豆蔻也是咱们的孩子。”
陆昊之固然是疼惜豆蔻的,然而豆蔻的生父已然亡故,仅凭着这份日渐淡薄的血缘亲情,她无法肯定陆昊之能十年如一日的爱惜那孩子。
尤其是,他眼下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骨血。
虽则,亲自所出的子女得皇帝独宠,于生母而言大有裨益,但在那段最为特殊艰难的时日里,是豆蔻陪伴在她身侧,疗愈了她内心的伤口。
豆蔻之于孟嫣,是无可替代的女儿。
孟嫣想要好好的守护着她,不让她受到半分的委屈。
男人的心思,总不及这实实在在的封号权位牢靠。
陆昊之见她如此坚定,心中既生了几分对豆蔻的愧意,更对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多了些宠溺之情,颔首言道,“到底是国母了,这风度气魄便是与往日不同。你既执意,朕便听你的。大长公主这封号,朕给豆蔻留着。待将来你腹中孩子出世,倘或真是一位公主,朕便再封她一个尊号便是。”
孟嫣听着,朱唇微勾,俯首竟在这大周天子的脸颊上落了一个蜻蜓点水也似的吻。
陆昊之已是旷了许久的人,哪儿经得起她来这么一下子,顿时就如火星子掉进了干柴堆里,燃了起来。
孟嫣才要起身,腰身却被一双强健的胳臂抱住举起,转眼就坐在了他的膝上。
陆昊之更不多言,低头便压在了她的唇上。
孟嫣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但随即便软了下来,勾住男人的脖颈,腻在了这宽阔温暖、散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的怀中。
两人缠绵了片刻,陆昊之方恋恋不舍的放手,又道,“若非虑着你是双身子,朕今儿断然不会放你走。”
孟嫣扶了扶发髻,柔媚笑道,“皇上,政务要紧。这青天白日的,嫔妾可不想落个狐媚祸国、扰乱朝纲的罪名。”
两人又说了亲昵话,荣安便来报传,几位内阁大臣在外等候召见,孟嫣便起身告去了。
出了养心殿,芸香搀着皇后,便在旁递了一句话,“娘娘还是仁义心慈,这若换做旁人,眼见着自己的孩儿就要降世,怕不能这样大方。”
孟嫣淡淡道了一句,“本宫的孩子,自有前程,原不在这些上面。和安公主,也是本宫视若己出的女儿。”
芸香忙陪笑道,“娘娘说的是!娘娘这般疼爱公主,公主将来也必定孝敬娘娘。”
孟嫣笑了笑,未有多言,上了步辇,看着天色不早不晚,回去也只是闲着,便吩咐往御花园去走走。
得了皇后号令,仪仗便浩浩荡荡往御花园而去。
才走到长街中途,却见前头遥遥过来一人。
那人头戴白玉冠,身着一件深青色纻丝纱罗蟒纹补子长袍,看去倒也仪表堂堂。
他一眼瞧见皇后仪仗,快步上前,打躬作揖,“臣弟见过皇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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