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听着,赶忙笑道,“娘娘想得周全,这两日气候燥热,奴婢都觉得心浮气躁的,更不要说皇上朝政繁忙,千头万绪的。奴婢这就去吩咐,管保不会误娘娘的正事。”
说着,她忙走到门槛上,叫了一个小宫女过来,交代了一声。
孟嫣又以筷子戳了戳东坡肘子,撕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块下来,放在豆蔻碗中,看着她乖乖低头吃饭,不由微微一笑,面上满是慈爱之情。
豆蔻那挑食的坏毛病,被她教训了这些日子,总算拧过来了些许,如今不需她喂,也能自己老实吃饭了。
许是天气太热,她自己倒是无甚胃口,便放了筷子,托腮出神。
想到白日里,陆昊之那抓耳挠腮的猴急样子,孟嫣便总觉着有几分好笑。
这才多少时候,他就这样难熬了,那他信上说当了那些年的和尚,到底是怎么忍过去的?
瑞珠交代了差事,重又回来,见主子一碗饭只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遂问道,“娘娘,这便不吃了么?”
孟嫣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遮掩道,“这天气暄热,弄得人一点儿食欲也没得,吃不下了。你去交代沐房预备热水,待会儿打发本宫洗澡。”说着,忽想起来一件事,遂问道,“玉心那边如何了?这一日闹的人仰马翻,倒也没顾得上她。”
瑞珠回道,“傍晚时候,白贵人遣了灵玉过来,得知皇上在这儿,就没有进来,只留了话说贵人吃了娘娘给的药,发了一身的汗,烧已退了,叫娘娘不必担心。”
孟嫣点了点头,“既这样,你打发个人过去说一声,本宫沐浴之后过去瞧瞧她。”说着,随口道了一句,“这两日,本宫看着玉心那边倒是差使这个灵玉更多些,她母家带来的红豆,倒不大上跟前来了。”
瑞珠说道,“娘娘说的是,奴婢瞧着,这个灵玉倒是比红豆更稳重些。奴婢听那边人说起,红豆不知怎么惹了白贵人不快,如今贵人已不让她在跟前侍奉了,撵她去干杂活了。”
孟嫣听了,半日无话,忽而一笑,“她也算得上心明眼亮了。”
晚膳已毕,便是掌灯时分。
孟嫣洗浴之后,将豆蔻交给奶嬷嬷照料,自己只着了茧绸寝衣,来至白玉心的住处。
白玉心本已躺下了,听见通报,又坐了起来,微笑道,“姐姐来了。”
说着,就要下地。
孟嫣趿着绣花拖鞋走了进来,“你病着,快不必起来了。我来瞧瞧你,就回去睡下了。”口中说着,便走到了床畔。
早有宫女放了一张红木方凳,她便坐了下来,那位名叫灵玉的宫女送了一盏竹叶茶上来,便又退了下去。
孟嫣看着灵玉纤细的背影,眯了眯眼,微笑道,“你可是想好了?在这宫里头,身边没有一个趁手的人,那可便如瘸子没了拐棍。”
白玉心淡淡一笑,“我已饶恕了她几回,她却不知悔改,再怎么念着主仆情分,也该有个度。再则,我担心如此下去,恐要坏了姐姐的事。”
孟嫣啜了一口茶,轻轻说道,“我还不至于坏在一个小小的宫女手中,只是你说的倒是不错,无止尽的容忍,人不会念着你的宽仁,只会以为你懦弱可欺。”
白玉心叹了口气,“以往,我总想着她年岁还小,又是一道从家乡出来的,就这么打发了到底有些不忍。然而,今日她竟然背着我偷偷跑出去,还买通了御前的宫人,意图将皇上引到春泽斋来。如此自作主张,我是容不下她了。也多亏得是姐姐,若是旁的什么人,还不知要怎么疑心我。我便想着,不如送她出宫嫁人也罢了。”
孟嫣以茶碗盖子拨弄着碗中漂浮的竹叶,说道,“你既拿定了主意,那便好了。”说着,又向她一笑,“你也不必很放在心上,也算是亏了她,我才拿住了梁家的把柄。”
今儿却也是阴差阳错,孟嫣打发了两个姑姑去盯梢梁家的两个姑娘时,恰逢这红豆自春泽斋里出来。
后宫规矩,宫女出行必要两人结伴。这红豆一人在园子里乱闯,便被拦下询问,她又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
那两位姑姑都是宫里积年的老人了,什么事儿是没经历过的,当即将她拿了,押送到孟嫣跟前。
孟嫣正忙着赏花宴上的应酬及那些水下的暗流,也顾不上这些,心里大约明白怎么回事,便吩咐送回白玉心这里,方才有了晚上这一幕。
她这会子如此说来,只是为了宽慰白玉心,免得她过于自责了。
白玉心听着,脸上果然有了些笑影儿,“宴席上的风波,我在这里也听到了些。如今宫里,什么事也瞒不过姐姐了。”
孟嫣听着,微笑不语。
宫中上下,的确如白玉心所说,已遍布着她的耳目眼线。也正因如此,今日她才能如此顺当的抓了郑芳初与梁春容的把柄。
而这些,也都是蒋太后默许的。
太后娘娘是当真打算将这副担子交给她了,她既承诺了老人家,便要着实挑起来才是。
当着白玉心面前,她也不便提这些事,只将白日里宴席上的热闹、从各家夫人那里听来的奇闻轶事并孟长远在边关大获全胜的喜讯,跟白玉心讲了一遍。
白玉心实则一早便收到了消息,但此刻看着孟嫣那眉飞色舞的模样,也是由衷的替她高兴。
她眼眸微垂,浅笑道,“世子爷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又有上天护佑,自然是百战不殆的。如今,姐姐可算能放心了。”
孟嫣笑道,“旁的也都罢了,哥哥能平安归来,我就心满意足了。如今啊,我只望着哥哥能娶上一位温柔贤惠的好嫂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白玉心轻轻扯了扯唇,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世子爷这般伟岸男子,又立下如此功勋,必有名门淑女与之相配的。”
孟嫣看她神色倦怠,大有不支之态,只当她病中乏力,也就不再打搅她休息,又说了几句多多歇息的闲话,便起身去了。
待孟嫣走后,灵玉过来扶她躺下,放下帐子,说道,“小主安睡,奴婢就在这里守着,如有事唤奴婢一声便是。”
白玉心没有言语,心里倒是十分安宁。
灵玉憨厚寡言,性子沉稳,比之那过于灵巧的红豆,不知踏实多少。
孟长远凯旋而归,她心中的喜悦之情,并不在孟嫣之下。
无人知道,那无数个夜晚,她拜月祈祷,心里拜求的到底是什么。
适才听到嫣姐姐说,只望着他能娶一房温柔贤惠的妻子时,她心底里却也是这般想着。
虽然有那么几分酸涩,但若他能平安喜乐,她便也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