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夏侯宇。
他是不是有病?
他不是大夫吗,有病给自己开药啊。
乍听了瑞珠的禀告,孟嫣心中率先冒出来的,便是这三句话。
若说之前是皇帝下旨令他来为自己医治,现下她已派人到养心殿说了,不必他再来伺候,他还跑来干什么?
她可是记得清楚,那书中曾写夏侯御医深恶孟贵妃的行事作风。
孟嫣其实也明白,既然那书的作者定要把她写成一个讨人厌的反派女配角,那但凡像点样的人物,必然是不会站在她这边的。
何况是夏侯宇这样一个年少有为的如玉角色,那是必要捆在林燕容身上的。
总归一句话,她孟嫣在书中可谓是人见人嫌,狗见狗咬。
心念微转,孟嫣那带着几分慵懒媚意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这夏侯宇是一击不中,还想再来第二回么?
看着林燕容吃了大亏,所以想替她扳回一城?!
孟嫣实在不懂,这辈子自己压根没得罪他,甚至也没得罪过林燕容,他怎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硬要说起来,分明是这些人一直在找她的麻烦。
“他现下人在何处?”
“奴婢说娘娘没有吩咐,已经让他回去了。”
瑞珠看着主子脸色不好,小心说道。
也不知夏侯御医何处冒犯了娘娘,之前还好端端的,一下子就翻脸了。
虽说往日娘娘是有些喜怒无常,可近来分明已好的多了。
孟嫣微微颔首,淡淡应了一声,又道,“往后,没有本宫的吩咐,绝不让他踏进长春宫门槛半步。你们再去太医院时也留神些,别跟他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瑞珠连忙答应着,想了一会儿,还是禁不住说了一句,“娘娘,奴婢瞧着,夏侯御医并无什么不轨之心,是真的关切娘娘身子。他几次求见,言辞恳切,似是有什么要紧事。”
“怎么,你瞧上他啦?”
孟嫣睨了地上的丫头一眼,半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本宫可告诫你一句,这厮不是好相与的。天下俊俏男人多了去,待将来你出阁时,本宫便打发人到咱们府上递个话儿,排他三列人马,你挨着看,咱们挑中哪个嫁哪个,好不好?”
瑞珠臊红了脸,急了起来,“娘娘,您又拿奴婢打趣儿了,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事。再说了,奴婢、奴婢还不想嫁人呢。”
孟嫣故作严肃道,“这怎么会是打趣儿,你一个,芸香一个,堂堂孟贵妃手下的大宫女,要嫁人那当然是挑极好的男人。夏侯宇算什么,谁知道他府上豢养了多少姬妾宠奴,谁嫁给他谁被气死。”
瑞珠被她主子这番话说的哭笑不得,又连说了几句狠话。
孟嫣看出来,她对夏侯宇当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方才罢休。
从上辈子活在书里,到重生至今世,夏侯宇都很招宫里女子们惦记,宫女们自不必说,大把人心甘情愿给他当妾的,便是后宫嫔妃提起他来,都有些心猿意马。
他在长春宫出入了这些日子,难保这些正值青春妙龄的宫女起了什么旖旎情思。
孟嫣可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因着男女之情,出了什么岔子。尤其是瑞珠、芸香二人,几乎是她卧榻之侧。
主仆两个笑闹着,外头人便传报白答应来了。
话音落,白玉心走了进来,含笑说道,“姐姐什么事这样高兴?在外头就听见了。”
瑞珠见来了救星,忙不迭说,“白小主来的正好,快为奴婢做主吧。娘娘才睡醒,就抓着奴婢取乐呢。”便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白玉心静静听着,不由盈盈一笑,“这位夏侯先生,妹妹在宫外倒是听过他的大名。他在民间的声名很好,虽则身为御医只能服侍皇帝,但他那延夏堂常开义诊,门下徒弟出师的凭证竟是要免费救治一百名穷苦病患。是以,京城那些穷苦百姓,对他都赞许有加。”
这些事,那本书里倒是没有写过,孟嫣上辈子也不曾听过。
实则,上一世她和夏侯宇往来极少,记忆之中也不过是书里那些描述夏侯宇如何厌恶她为人的语句。
不曾想,原来他竟还有这么一面。
哼,沽名钓誉。
孟嫣当然不会因着听了他两句好话就有什么改观,那些好人好事和她有什么相干,在宫里他还不是一样的为林燕容算计她。
“倒是有件趣闻,夏侯先生年过二十,却迟迟不肯娶妻。他家中不知为他说了多少门亲事,都被他推了。非但如此,他身边伺候的也都是小厮男仆,再不就是有了年岁的嬷嬷,连个俊俏些的青年丫头也无,更遑论侍妾之类。所以,外头有传言,这位夏侯先生不喜欢女人。”
嘎?
夏侯宇不喜欢女人?
那他喜欢男人?或者喜欢太监?
不会吧,不会吧,那林燕容算什么啊?
孟嫣为自己这异想天开的念头给逗乐了,大周朝虽偶兴南风,但她可不记得自己识得的什么人好这个的。
看着孟嫣神思翩然唇角含笑的模样,白玉心也浅浅一笑,她大约知道姐姐在担忧什么,说这些也是为了让她宽心。
瑞珠替孟嫣穿了衣裳,洗漱之后便扶着她转到了梳妆台前。
白玉心亦跟了过去,自自然然的执起了孟嫣平日梳头惯用的嵌红宝石象牙梳,问道,“姐姐今日想梳个什么发髻?”
打从她进了长春宫,孟嫣日常梳妆的差事就到了她手上。
“今日也不必见什么外客,家常些就是了。”
白玉心微微一笑,一双灵巧的手上下翻飞,替孟嫣挽起了流云髻。
乌黑的长发似上等绸缎般自指尖滑过,白玉心望着镜中的孟嫣,将那双眉眼刻入在了心板。
姐姐的眼睛极美,妩媚灵动,灿若星辰,勾人心魄。
刘氏想凭这么一双眼睛去谋宠?她配么?
她背后的人,是想趁这个空档,强行塞个人到皇上跟前,好占去皇上对姐姐的宠爱?
又是有着那么一双眼睛的人,夺宠还不罢休,是生生要在姐姐心头上插一刀。
用心何其歹毒!
白玉心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接下去是福还是祸,都看那刘妙宜自己的选择了。
自然,也还要看皇上的。
倘或当真帝王薄情,她就陪着姐姐终老在长春宫,再不理这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