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两声,陆昊之面上笑意渐淡,“嫣儿,你这都是真心话么?”
不是真心话,难道还是假心话?
孟嫣唇角微扯,“皇上又取笑臣妾了,臣妾素来是这莽撞直白的脾气,哪里还会玩什么绕弯子的花样。臣妾说的都是实话,今日阖宫觐见之后,皇贵妃姐姐……”
“行了。”
陆昊之口吻淡淡,打断了她的话语,兴致全失。
孟嫣是贵妃,身为高位嫔妃,安排后宫事宜,也是她分内之事,甚而自己按道理还得夸她两句贤惠。
只是,她近来是不是贤惠过度了?
往日里,陆昊之甚是享受孟嫣对他的迷恋,及那恰到好处的醋意,如今的她令他十分不惯。
即便因着前头林燕容中毒、今日宋溪月撒泼,自己错冤了她,她心里有气 ,可他人都来了,那意思还不明显么?
难道,一定要他这个皇帝,低声下气的向她赔罪才可?
“贵妃既身子抱恙,那便安心静养着,就别操心这些杂务了。”
他冷冷一笑,盯着她的婀娜身影。
孟嫣起先一怔,旋即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起身下地向他福了福身子,“臣妾多谢皇上关怀,臣妾这段日子必定在长春宫安心调理身子。”
合着,陆昊之还是为了告诫她不要多管闲事,出去惹是生非啊!
他是生恐自己横插一手,害得林燕容侍寝受阻吧!
别看方才长街上,他斥责了林燕容,但那女主角在男主角心中的地位,是可以撼动的么?
能撼动,上辈子早撼动了。
得了,她就老实服个软表个态,叫他放心,让林燕容也放心,大家都安生些。
陆昊之却气怔了,他原是等着孟嫣来赔不是的,自己也好找个阶梯下来。
熟料,孟嫣给他来了这么一出,算是一脚把梯子踹开了,让他想下来都找不到地方下脚。
陆昊之扫了她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孟嫣看着他的背影,唇边还噙着一抹笑。
瑞珠慌慌张张从外进来,扶了她起来,在炕上坐了,焦虑问道,“娘娘,奴婢却才瞧着,皇上出去时脸上挂着怒色呢。您……您是说了什么,惹恼了皇上么?”
孟嫣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没什么,说了几句他想听的话而已。”
瑞珠一头雾水,既是皇上想听的话,那他还发什么火?
但看主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瑞珠也找不出话来,只得收拾了茶碗。
孟嫣看着那只描金斗鸡五彩瓷茶碗,说了一句,“把这茶碗洗干净了,拿缎子仔细包了,寻个匣子放进库房吧。小心着,不要打了。”
瑞珠有些诧异,“娘娘,皇上来长春宫,可只用这茶碗。收了起来,往后皇上再来,再去翻箱倒柜,可又费一番功夫。”
孟嫣摇了摇头,“不会有那一日了。”
再之后,就是新选小主们侍寝的日子。
这辈子没有她横插一手,林燕容该早早就蒙了盛宠,不说她那些狐媚人的手段,就单凭着女主角的超然地位,她也会一跃而起,牢牢占据着陆昊之的心。
待到那时,陆昊之还能记起,这宫里有个贵妃孟嫣?
只望着,这一世她不再挡路,林燕容也不要总想着谋害她。
正当此时,荣安忽从外头进来,哈着腰,赔笑道,“贵妃娘娘,皇上打发奴才来跟您说一声,前儿林常在那事儿,内务府查明白了。原是那日,林常在自己也有些不适,派人去太医院拿药。一个小药官就错给配了雷公藤过去,林常在吃了娘娘吩咐的姜汤,又吃配的药,这就出了事。皇上已交代 太医院罚了那小药官三个月的俸禄,杖责三十,责令日后小心行事,决不许再有类似事情发生。”
孟嫣听在耳中,淡然一笑,“好的,请公公上覆皇上,臣妾知道了。”
她就知道,什么屁也查不出来!
事情就这般凑巧,她吩咐太医院做桂枝姜汤,林燕容就身子不适被人错配雷公藤。
这小药官,多半就是被推出了的替罪羊,这次只罚了俸禄和杖刑,还能留得命在,已算侥幸。
这等烂糟事儿,她上辈子看的也多了,倒不放在心上。
心里想着,却见荣安踟蹰着并不告退,她便问道,“公公还有什么事么?”
荣安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奴才斗胆问一句,娘娘有什么话,要奴才传给皇上么?”
孟嫣微怔,立时摇头,“没有。”
荣安呆了一下,忙弓腰,“奴才知道了。”便告退下去了。
待他走后,瑞珠说了一句,“这个林常在,好似是个心眼儿多的。”
“她的心眼,可不是一般的多呢。”
孟嫣淡淡说道,看着手腕上戴着的嵌红宝瓦楞纹金镯子,红宝似血,衬得肌肤如脂般雪腻。
荣安出了长春宫,一溜小跑的追着圣驾。
难为他这胖大身子,跑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终于撵了上去。
陆昊之高坐于步辇之上,目视前方,居高临下的问道,“她怎么说?”
荣安回道,“娘娘说,她知道了。”
陆昊之轻哼了一声,“还有呢?”
荣安擦了擦额上的汗,“回皇上,没、没了,娘娘没说别的。”
青年帝王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荣安,朕看你近来办差,是越发不利了!”
荣安苦着脸,欲哭无泪,贵妃娘娘当真什么也没说,总不能叫他编造些话出来啊。
这贵妃娘娘,不打骂人了,但照旧是坑杀人啊。
他斗着胆子向陆昊之道,“皇上,奴才以为,娘娘心里还是在意您的。这皇宫大内,谁不在意皇上呢?恰逢新选小主进宫,索性您就先宠幸旁人,冷落娘娘几天。娘娘觉得滋味儿不好受,就知道自己错了。”
从前朝到如今,他荣安见了多少嫔妃了。
在他荣大总管眼里,孟贵妃就是矫情劲儿发了,吃醋吃烦了,玩儿起欲擒故纵的把戏来了。
这病倒是好治,冷她几天也就好了。
这话才出口,陆昊之那几欲杀人的目光便自上射来,令荣安生出了掉脑袋的错觉。
“不中用的奴才,朕近来还常过来么?”
“皇上,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得耐着性子熬,等熬到娘娘心火发了,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