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对他不满不是一日两日,说话夹枪带棒更不是一天两天。
无心同匹马儿怄气,便没有搭理他,只是觉得在坐骑一事上,老爹是同他有仇才将匹火马留给了他,更乖顺年长些的都冰却留给兄长。
晨星缩了缩脖子,连竖起的小耳朵也贴着鬃毛,浑圆的大蹄子踩得很轻,他是有些怕都焰的,寒少宇看着马宝宝这样觉得可乐,但心里记挂鸟儿又乐不出,策马靠近同鸟儿并驾齐驱,鸟儿没有策马离开,淡淡看他一眼,却仍不说话。
“大鸟宝,你看我!”
马队方阵走得更远,将并驾齐驱的他俩甩到后面,鸟儿俊眉微微一抬,终于看他,语气淡淡道:“何事?”
“你生气了?”
“我没有。”
鸟儿目光又瞟去别处,寒少宇心里一空,又拽缰绳让两匹大马靠得近了些,都焰看他一眼,没有尥蹶子,也没有伸头咬马宝宝赶他离开,大概也是想他安慰安慰鸟儿,倒是难得这货如此体贴。
“我身量重,再加寒泽甲就更重,当年部落征伐都是长途跋涉,需要一匹耐力很好的坐骑代步,本来都焰是最好的,但它素日就看我不顺眼,从不给我骑,这你是知道的,我当时有几匹马代步,但气力不济,我也怕苛待让他们受伤,大多时候,除非必要否则是不骑的,后来被四公主看到这难处,讨了黑风给我……”
踌躇,还是拽了鸟儿袖摆箍了鸟儿的手,鸟儿看他一眼没有甩开,淡淡道:“你同我说这些往事做什么?”
“四公主是前情往事,我的确深爱过她,对她情至义至,问心无愧……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不想你因往事伤情,却知归根结底,是我伤你。”
鸟儿舒了口气,“难得寒大帅你有这番体悟,鸟儿知道了,你不必再说!”
自不会听他胡扯,又将那只温热的手裹紧了些,虽然大局之下,连寒少宇自个也觉得儿女私情拉拉扯扯不成体统,“信你才有鬼!什么叫你知道了我不必再说?我又不是老糊涂,又不是看不出你憋闷,你不高兴你抽我一巴掌都可以,别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
“我抽你一巴掌做什么?”鸟儿语气还是淡的,却听得出急躁,“只是这样的事情,许多情绪你得由着我来消化,等我消化好了,自然同你欢声笑语谈天说地,你给我静静,让我一只鸟儿好好消化消化成不成?”
“你消化……你消化了几千年了?自己算过没有?你这烂个**费了多少时间自己算过没有?世事难料人世无常,或许我这一刻好好活着同你说话,下一刻或许就死了,那时才是给你消化的时候,你可以自个一人静悄悄消化,消化多长时间都没干系,没有人会再烦你!”
憋了口气,心脏跳动如同鼓擂,胸腔都快被气炸了,这只鸟儿是真的折磨死神,寒少宇素日哄他乐意顺他,几乎都在担待他的情绪,鸟儿虽也担待自己,却从未窥到自己心中有多怕失了他。
海棠花林一别,为个他做了好多年的梦,后来轩辕殿前又别,数月没有他的消息,长安再别,想着这下可惨,为个人参精彻底招大鸟讨厌,一定是见不到他了,谁知青丘那夜却神借酒兴,酒助神胆,脑抽了似的一口吻上,占了大鸟的便宜,虽还是别离,但却成功点了大鸟心里千年未灭的情种,这情根一生,抽芽长叶开花结果,最终还是情归一处,在莫干山将这鸟儿拐带回家了的,本以为同他成亲是让他安心,这会儿这番话说出来,恍然大悟,原来从始至终,最不安的还是自己,或许是曾经的别离让他担忧这场缘分最终成为镜花水月,所以倍加珍惜,也霸道地不愿鸟儿浪费一星时间,虽然这霸道细论,委实霸道得过火过分了……
自觉松了鸟儿的手,策马要离开,晨星却被拽了,硕大的马脑袋转过去,对鸟儿眨眼,寒少宇心里憋屈,眼睛有点酸,也没立刻转头去看大鸟,只是感觉到马宝宝又被拽着与都焰并驾齐驱。
“生气了……”
鸟儿却反过来问他。
寒少宇摇头,“不气,心急,我不大会安慰谁,更不知在这时候怎么说好话哄你开心一点,发火就成了唯一宣泄的途径。阿臣我在乎你,可能比你认为的还要在乎……”
鸟儿目光一闪,突然笑了笑,默了颇久,再开口语气也轻松起来,“哎!我这只鸟儿本来就矫情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就是听张百忍那么说,有些羡慕你最艰难的时候,是四公主陪着你的,你看她还送了你匹马儿,而我一介野仙,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送给你……”
“你送了我一颗心,和驱散阴霾的一缕阳光。”寒少宇道,“这两样东西,可比一匹好马金贵太多,还有你认为我最艰难的时候,其实并不算我最艰难的时候,我最艰难的时候应该是麒麟城破,带着妹妹流亡在外的日子,那时我同你一样毫无支援,只能自己来面对困境,所以咱俩都一样,都不必羡慕谁……倒是我,我反而要谢谢你爱我。”
为何致谢,不必多言。
这世上不是谁都能甘愿做一只巴掌大的小鸟陪在一个酒鬼身侧那么多年不离不弃,只在他能看到他,而他看不到他的地方,默默关注他的一举一动,这份感情并不比四公主当年对他的感情轻薄,甚至厚重难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焰咬了马宝宝的缰绳,牵着他走,有他帮忙,寒少宇腾了手出来,扯了鸟儿的手,抵到唇边亲吻他修长的指节,像是要将此生深情,全部融入这细致绵长的亲吻之中。舌尖抵上鸟儿指腹薄茧,舔了舔,鸟儿的手不自觉一缩,又舒展,随他折腾。
“那都焰算是你送我的。”
远方云雾缭绕,底下波浪翻滚,观竹已带了几个儿子兄弟赶来支援,龙宫水军沉于起伏的波浪之下,数条龙影浮在水中,偶尔露出半个脑袋,瞄一眼云中徐徐前行的军阵,再次沉进水里。
他俩的举动对话,二帝军阵或许听不得看不到,水下的观竹他们却看得清楚听得明白,鸟儿被他吻指节,虽未骂他是臭流氓,也未抽他一巴掌或者抽手当做同他不相干,但仍旧脸薄是病含蓄要命,看他数眼,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都焰是他自己去找你的,这不算送。”寒少宇道,“你非要我送,算送你一条雄伟孽根吧,暂存我裆下,你需要我随时脱裤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