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想了想,点头,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可还是坚持说他同其他家伙都不一样,绝大多数家伙,遇到暴风雪肆虐的天气,遇到一个身中羽箭的弱女子求救,绝对会置之不理,甚至当做一件麻烦事处置,恨不能早早脱清干系,但他就不一样,他就偏偏在暴风雪肆虐的天气,骑了许久的马,在林中绕了颇大一圈只为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即使他那会只是个二三百岁的小孩子,要作出那样的决定,应该也经历了一番踌躇权衡吧。
寒少宇从来都知道,对于感情之事,鸟儿心中总有种无法解释的不安,说不清楚这股不安源于何处,但可以肯定,是同鸟儿,是同鸟儿的经历有脱不开的干系,一直未正视,是因一直相信有朝一日,自己的陪伴总会化解消除那些不安,但听鸟儿说此的一霎,寒少宇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认定可能是错的,可眼下除了陪伴,除了那些表白,他也不知还能做什么。
“是,你说的对,你说的不错。我一定同旁人相比有些不同,你不要再探究这件事了,越往深处想,其实也只觉得对这样的世道无奈罢了。总归你知道我和旁人不同,总归你知道,即使死生有命,我也不会再背弃你便是。”
鸟儿点头,眯眼笑了笑,吃干净盘里的菜,寒少宇不大喜欢同他谈论什么沉重话题,他也不擅长这个,说道几句,早失了吃饭的心情,鸟儿见他停了筷子,故意夹了一大口塞入自己嘴中,似是提醒他话题到此为止,可寒少宇看着满桌菜,还是没有继续吃饭的心情,虽然他的肚子还有点饿,虽然他也想在这里多耗些时间,否则回了营帐见了张百忍那张老脸,等待他处置的只剩兵事。
“你……你刚说那些,是否还是觉得我会离开你?”憋了颇久,还是问出口,“阿臣你不必担心,根本没必要多想,即便我那时不是个两三百岁的孩子,即便我那时踌躇权衡,最终我信我还是会选择救你。”
鸟儿深深看他一眼,说得倒冷淡,“你为何如此笃定?你不是说……不同年纪,经历,背景,出身,势必会有不同的心境?若你不是个两三百岁的孩子,那必然有更多考虑,说不定会和旁人一样选择熟视无睹。”
“是你将我想的太好,还是将这旁人想得太坏?”寒少宇笑笑起身,没有再同鸟讨论下去的兴致,起身便说:“这旁人,不好不坏,我,不坏不好,反正我就是笃定当年,不论我年岁几何,还是会做出那样的举动,还是会将你这小鸟鸟带回去养着的。”
回了大营,过然见两列着装不同的近侍,抬着銮驾坐轿就在营外,入内二帝同一干将军早已在等,寒少宇看张百忍霸了自个帅位,心中不爽,又看君上陪坐,心中更不爽,再一瞟旁侧同神棍凤熙相对的两张椅子,暗自苦笑一声,扯鸟儿过去坐。
路过阿烈身边,阿烈看他一眼,颇有深意,寒少宇故意将下巴仰得老高,被阿烈提拳打伤的那只眼睛已经不显酸胀,可还是青的,张百忍眼神不大好,待他走近看清,才呵呵笑了。
“白战神这是讨了哪个的嫌?怎被揍成这样?”
无所谓答:“自然是阿烈。”
君上叹了口气,“阿烈过分了。”
阿烈虽然看着有话想驳,但动了动唇,还是未说出来,君上伸了脖子仔细查看了他的伤情,又叹一声:“阿烈着实是过分了,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可胜败乃兵家常事,小鱼被俘,也是他命运不济,却不能全怪黄龙。”
寒少宇故意摆出一副不高兴的嘴脸看看阿烈,阿烈嘴角抽了两抽,对君上教训抱拳不应,张百忍顺着君上的话说下去,倒的确会收买神心,先对被俘的青小鱼表达些同情之意,又隐晦提了火狐狸逃跑的事,字里话里,有些苛责的意思。
寒少宇听出他是指责自己用人不慎,不过料这老儿除了几句抱怨,也不敢说得过火,便沉了脾气听,果不其然,张百忍对火狐私逃一事虽介怀颇深,但也只点到为止说这几句,之后,又提青小鱼被俘的事情,拖拖沓沓拽了一堆文词儿雅致得很,其实说白了,也是劝慰阿烈和青鸾,说他们既是战将,穿上战袍踏进沙场,就该明白死生有命的道理。神界能俘一个蚩年不容易,青小鱼只是个小将,要是拿青小鱼同蚩年做交换,即是吃了大亏,再说上回杨戬奇袭大败而回,九天的颜面神界的颜面早就丢尽,如今白战神挂帅,几场打胜,才找回了一些,那如果真做交换,这九天的颜面神界的颜面,不是又要赔进去了么!
君上脸色一变,忙拍玉帝手肘,“来前路上不是商议过,不是说要征求诸将的建议?既还未征求,玉帝为何私做主张,这阿烈早嫁昆仑山是西王母宫的人,所生的儿子自然也是西王母宫的人,此事既牵涉昆仑,也该遣人去知会西王母一声。”
“早有知会。”玉帝摆手,近侍送上一封书信给君上过目,“我同西王母早就书信商议过,以大局为重,这也是她的意思。”
君上拆了信笺看着,蹙眉不展,寒少宇面上波澜不惊,看那书信也知牵涉王母,玉帝自不会造假。其实不止毛毛鱼,阿烈那几个孩子哪个不是王母娘娘看大的,阿烈性子刚烈泼辣,母性不足,这些年若没有王母娘娘帮忙照看,她那些鸟崽,怕是长不了这么大。
那既有这层关系,按说王母娘娘也不该对毛毛鱼如此绝情才是,可这封信却偏偏出现在这儿,而按君上的表情揣测,怕是玉帝所言是真,“王母娘娘也觉得此事应以大局为重,应该顾及九天和神界的颜面”……
“黄龙看看吧。”
君上大抵是找不到什么造假的嫌疑,将书信转交值殿天官递交,值殿天官呈递他面前,还故意说了句“烦请神君大人仔细过目”。
这其中深意自不必说,君上是深知张百忍尿性,怀疑这封书信是他伪造,寒少宇接了翻了两下,只瞥了笔迹,并未看内容,鸟儿见他兴致泛泛,自觉接过,一字一行看得十分仔细,寒少宇支头瞥了鸟儿一眼,看大鸟神色庄重觉得可爱,翘眉对他道:“你看完直接给阿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