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骑在小火背上,闻言微微低头,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奇袭是你计策,你是首功,论功行赏也该是你和大巫,你真的不要?”
“不要了。”寒少宇回的随意,“我挂帅是为你也是为仙怪,其实没什么想要的东西……”
鸟儿若有所思,听他这话倒也不再说什么。
回九重天校场,早差兵士知会二帝,蚩年的事情未同大巫细谈,他却只当一般情报知会兵士捅给玉帝知晓,二帝坐龙撵赶来,就在九重云巅设下酒宴,先赞扬他奇袭有功,后慰藉诸军厮杀辛苦。
待看过一干被俘的巫人,玉帝满面怒容,拍案而起,指着那些巫人便破口大骂,说他们胆大包天冲撞神界,还说他今日便要拿他们的小主子蚩年祭天。
果然和预想一样,寒少宇翻了个白眼,这就是少知会神棍一声,谁知这老家伙只顾谈情说爱,竟然给他捅了这么大篓子。
神棍也知自个疏忽,扯了把他袖摆,盯着张百忍发飙目光不移,嘴上却道:“寒大帅对不住,这回是我疏忽,真给你添麻烦了,我倒是未想到这神界的玉皇大帝竟然是个只爱脸面不顾大局的老糊涂蛋……”
神棍一脸歉意,罕见致歉诚恳,寒少宇本来因这件事脑仁犯疼,听神棍这么说,一想这老家伙隐逸多年,几乎也未跟张百忍打过交道,这件事却不能怪他。于是将怒火敛了,抱拳出列,详述其中的利害关系,张百忍果然听不得,对他倒是没撒火,态度也还凑合,但仍旧坚持要活剐了蚩年祭天,以慰之前死去的大小神仙。
“你若听不进我言,这帅印我也不要了,你喜欢找谁替你打仗,便找谁替你打仗吧。”
张姓老糊涂蛋听不进劝说,寒少宇从袖里掏出帅印便往地上一扔,扯了鸟儿转头便走。
“你等等!”老糊涂蛋果然慌了,但那股执拗劲儿仍旧八头牛拉不回,“哼!寒少宇!你这厮又拿此事来威胁朕!你要走便走,青先生留下,朕让青先生替你挂帅!”
寒少宇心说这老东西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瞪大眼余光瞄鸟儿,没良心的小坏鸟竟然呵呵一笑,还以为坏鸟又要在这时候逮着机会同张百忍一起作弄他,谁知鸟儿膝盖一弯,冲玉帝跪了,轻言细语委婉推脱,说自个一介野仙匮乏帅才,素日游荡遇战事都是躲着走,万万担不得重任云云。
张百忍默不作声,坐于龙椅之上阖眼听着,寒少宇看他那样儿就有种奔过去将这老儿从龙撵上揪下来暴打一顿的冲动,他终于明白了当年那个叫孙什么空的为何要大闹天宫,别的原因不谈,光看张百忍这张老脸就能无端生出几丝火气。
最后还是君上发声调停,遣了近侍天官将他扔掉的帅印奉还,同张百忍协商,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即是将蚩年押赴惩仙台行雷刑,又赏了他五十刀鞭扬威,暂关天牢待日后发落。
蚩年在惩仙台行雷刑时痛嘶震天,可到底是蚩尤后裔,竟然生生承了三百雷电加身的苦楚,丝毫未折九黎的尊严,后又承五十刀鞭浑身血淋淋被天兵扶下刑台。
“我兄长定为我复仇,定杀你们!”行刑之后,蚩年浑身是血,被两个天兵拖下高台,路过寒少宇等神身边,恶狠狠道,“寒少宇,尤其是你,你终会得到报应……”
寒少宇淡淡瞥那少年一眼,有那么一霎间,那双黑白分明的瞳仁确实让他心生恻隐,但嘴上还是道:“喘气都费劲你说什么大话?留着力气死撑吧,嘴硬的家伙。”
大巫到底是巫部出身,见此情景动了恻隐之心,跪下恳求二帝允准让他找个医官来看看蚩年伤情,君上思忖的档口,张百忍却将大巫一指,火冒三丈,“你这狗巫人!你的脑袋如今还在你脖子上,已经是天恩浩荡,你不感念神界不杀的恩德,还要替九黎蚩年讨情!你安的是什么居心!”
大巫看玉帝一眼,“寒大帅素日是脾气臭真喜欢‘咬人’,却不算疯狗,不会逮人便咬,我终于知道他为何总顶撞冒犯你这厮了,我也就是性子懒散,当年舍不得大好山河才假死离开,若我乐意,这九天自有我一份神籍,而我飞升之日在你之前,位阶也自在你之上,境界甚至比那玉清圣境里的一干圣人都要高出许多……”
大巫这话不是含蓄也不是嚣张,只是论述事实,可张百忍听在耳中,却别有一番滋味,那老儿将身一侧将腿一跷将眼一斜,轻蔑瞟大巫一眼,不屑道:“也就是你当年未选飞升这条路,所以如今才由得你在此说这些大话!”
大巫唇边笑意一深,倒是再未争论,看玉帝也未有同他继续辩驳的意思,寒少宇也知话说到这份上,张百忍也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嫌疑了。
大巫在上古,战时声名不弱,许多人都知黄帝陛下身边有个高人有通天之能,但更加详尽的却不知,张百忍那厮素日养了许多探听八方消息的耳目,个个在搜集情报一事上有过人的才能,既然如此,大巫的功绩他不可能从未耳闻,那还说这样诋毁的话,必然只为维护脸面了。
大巫看寒少宇一眼,微微欠身,寒少宇知这老朋友是在恳求,拍拍他肩膀,拱手躬身朝二帝行礼代为求情,张百忍脸上一闪而过惊讶的神色,似是没想到他为个巫人能如此,摆手不作表示,却说自个困了要摆驾回宫歇息,玉帝的龙撵离开,寒少宇不常在场面上走猜不透玉帝深意,正想同鸟儿和大巫商量,却自队列里跑来个小天官,那小天官跟他说玉帝是同意让他们找个医官给蚩年诊伤,还好心提点他同玉帝相处不要硬碰硬,说自个服侍玉帝多年,深谙玉帝脾性,他这个性子你跟他硬碰硬落不到好处,相反,软着点儿来,人前人后言语给足他面子,他一定肯听你的。
小天官走后寒少宇愣了半晌也琢磨不出这张百忍骨子里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说他是老糊涂蛋吧,他有时候又不糊涂,处事也算得体有度。可若说他不糊涂,很多时候他又糊涂得让你觉得他欠揍。
“原来这玉帝才是个宝宝……”大巫远望玉帝龙撵笑的古怪,“这事儿还真稀奇,诺大个天庭,坐于高位的竟然是个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