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青木臣明显感觉到拥着他的人一阵低落,又噗噗笑了几声,心神一晃,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位南郊的神君大人。他这个人,活得够久,有心机没城府。混起来像个嚣张透顶的混账,私下相处有时又像个单纯至极的小孩子。
很矛盾,却好猜,大多时候情绪都写在脸上,很难懂,却善于掩饰,所有的苦痛和不痛快,只藏在心里。
这样一个人,他该有的应是天地为伴山水相陪,终其一生当个麒麟族无所事事的二公子刚好,可造化弄人,麒麟族因他殁了,又被命运无情抛进尘世,沙场征伐九死一生,看透了这世间所有肮脏,沧海须臾,弹指一瞬,为了坚守一些弥足珍贵的东西,他与这世道格格不入。
“我想带你逃,又不知该带你逃到哪儿去。”
很多次清醒,摸摸他还在,开口便是这句话,只是从未当面说过,今日在长安街边说出来,秋风冷肃,木头的身体微凉,心里却是热的。
木头在他耳畔亲了一口,“你就是我的桃源。”
不知该回什么,不过他的意思青木臣大概有些懂了。木头抱着他不撒手,看不到身后,只听着隐隐有脚步声路过,“哐啷”一声锣响,腿便软了。
原来是打更的。
脸有些烫,想要挣脱木头禁锢,谁知那家伙将自个拥得更紧,还左一个“宝贝儿”,右一个“宝贝儿”叫的瘆人,想到他俩这样的打扮被撞见一定会惹麻烦,木头此举不过想糊弄过去,也就随他乱来,还配合“哼哼”两声,却捅死这条老龙的心都有。
打更的步子滞了滞,等了一会才走,锣声在远处响起来,隐隐听见一声轻骂:“大半夜穿成这样搂搂抱抱吓我一跳,两个神经病!”
木头放开他眯着眼回骂:“打扰人家谈情说爱是会死全家的!短命鬼!”
掐着他的脸还想调侃两句,却听见一列脚步声近,余光瞄见街角盔甲巡逻的士兵,忙箍了木头的手隐进巷子里,可这位南郊的神君大人素日嚣张惯了,即使一身夜行衣,却没有丁点自觉,隐在巷子里还要探个脑袋瞧,头发编了辫子束起也没鬓发可扯,只能压着肩膀将人压了隐进黑暗,青木臣觉得很累,等那队士兵走了,一把揪了木头的耳朵将他扯出来,又抬腿踹了屁股一脚。
“做什么!”青木臣怒道,“没当过刺客总见过吧!咱们这趟是溜进皇宫是溜!不是光明正大走进去!你是不是不闹得鸡飞狗跳满城风雨就不安宁!”
夜色太黑光线太暗,似乎看到木头翻了个白眼,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眼,怀疑的档口像是验证般,木头又翻了一个,果断一脚踹上他屁股,也不说话,拉着他便向皇宫摸去。
历朝历代,皇宫都是要地,也最繁华好玩,以前一个人浪荡的时候,他干过不少翻墙越瓦偷溜入宫的事,有几回运气好还瞧见皇帝皇子和宫女厮混……其实不止他,很多野仙妖怪都喜欢时不时偷溜去皇宫玩玩,甚至有些溜进宫会小住十天半拉月,然后出来便闭关,足不出户创作些宫廷秘事皇帝秘情类的书籍或画本大肆印制,到了妖怪集市开集,这类春宫类的书籍画本卖得最好,明明写得画的都是凡人皇帝的事情,来回也不过睡女人养男宠,怀孕打胎生孩子掉包这类老掉牙的桥段。能入妖怪集市闲逛的,都是几百岁上千岁的老家伙,按理说不该对这类事情感兴趣,可是呢,开市就那几家卖小册子的生意最好,他以前无意也买了两本来看,里头都是写汉朝皇帝养男宠的事情,大量细节铺排不堪入目,着者润色过头不说,书侧空白还有大量个人的注解推测,翻了个大概,随手扔了,然后算算时间差不多,又变回小青鸟飞回木头身边去,夜半却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画册里的情景,贴着木头的胸膛身体都是烫的,屏除杂念半晌好不容易睡着,又是春梦不断,梦里的主角当然都是自己和木头……
这事儿自然不能让木头知道,不然这脸就真丢到姥姥家了。拽着木头在夜里潜行是件苦差事,那家伙虽然穿着夜行衣,走路却仍是一派庄正的大帅风范神君样子,小步方正不说,走路还带风,好几次差点没看住人差点撞上巡逻的士兵。
“臭木头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拉木头翻上房檐,底下一派举着火把拿着长兵的士兵巡逻而过,抓了把头发,看着木头杵在房上盯着走过的士兵目光呆呆的,要是这是在南郊神殿,早扑上去翻云覆雨了,可在这种境况下木头就是个引人注意的活靶子,若不是他看着,一路过来早被发现十几回了。
“你应该庆幸自己是个神仙是个神君!你要生为凡人,做刺客从集市走到这儿早死十回了!”
木头瞥他一眼,“是你太接地气入戏太深,咱俩都不是凡人,那么几个草包短命鬼难道打不过?真撞见了一拳撂翻一个,完事而念两句诀清了他们的记忆,第二天绝对亲娘都不记得!”
“就当陪我玩玩成不成!”他无奈,不过和木头相处这么些日子,也知这货脾性,自有一套治他的办法,“亲亲夫君,我很久没打扮成这样溜进皇宫玩了,今晚你陪我这么玩,明晚我陪你怎么玩都可以!”
“真的?”
木头大半张脸隐在面纱之下,只从眼睛可以窥到些蠢蠢欲动的情绪,显然最后那句成功戳在他心上,其实这家伙在床上也玩不出什么花样,骨子里正统得很,就是大抵是血统原因,很容易发癫耐力好得过头有时候很难熬罢了,其他也没什么。
“真的真的!”抛了个毫无诚意的媚眼儿,木头毫无悬念上钩,“你看我都这么有诚意了,你就陪我玩玩呗,就当你不是神君我不是野仙,就当咱俩是刺客,悄悄溜进皇宫大院,悄悄溜到宇文邕寝室,放一封书信看看他今夜临幸哪个女人,再逛一逛出来就好,就是这么简单!”
“真当刺客的话,是不是仙力术法也不能用?”木头那傻子竟然这么问他,“那遇到官兵要杀我们怎么办?虽然被那些凡间兵器捅几下本君也不会死,可是会疼啊……”
在心中默默翻了木头无数个白眼,这家伙骨子里果然是正统神君,只是打比方让他收敛不想他做这种事也一派神君的架子那样嚣张,谁知这家伙真以为他要他扮凡人扮刺客陪他玩了!虽然被那些凡间兵器捅几刀他也不会死,但是很疼啊,他难不成跟自个有仇,知道会受伤还不用仙力术法反抗。
“哎呀你真是笨死了……”
木头光明正大飞了他一个白眼,“这是不是你们凤族的口头禅,阿熙常这么说我你也这么说。”
“你说是就是嘛!”青木臣掐了把他的脸过了个手瘾,“我的意思是你的脾气要收一收,能不惹麻烦就别惹麻烦,能不用仙力术法咱们就不用仙力术法,必要关头,保命关头,求你用,请你用,赶紧用。我这样说你听懂没有?”
“懂的。”木头回。
“乖!那咱们走一个!”
青木臣看了眼高耸的宫墙,把守森严,即使变个侍卫太监出入,没有通行令牌也别想混进去,只能由上走,虽然上头也有守卫,但相比底下那‘狗洞’一样的宫门,他俩变个小点的东西,也就混进去了。
双脚一点,行云流水利落的几步,便攀上大半高度,怕发觉不敢再往上,回身对木头眨眨眼,单手撑了身体,另一手对他摇了摇。
“亲亲夫君,快点上来,到这儿来,你快上来变个王八,我变只大鸟带你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