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清明,秋露初降。
青木臣倚在床侧看向窗外,竹影婆娑流水潺潺,屋内点着香,香味清冷雅淡,檀香混着松香的味道,说不出的好闻。
空气中还残留着咸腻的汗气,隐约还可以嗅到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他本以为在九重云巅,木头说的那些话只是气话,谁知他真的说到做到,真的同自己拜了天地,真的将自己拉回南郊,真的让牙将准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真的和自己对拜,真的……
不记得最初是怎么发生的,前一刻还相对而坐喝着酒相谈甚欢。后一刻木头就扑过来红着眼睛发起癫。牙将进来收拾碗筷,就看见他被木头压在床榻上,木头低头吻着他,冰凉的指尖扣着他的手,炽热的唇同他纠缠不清。
牙将瞬间红了脸,他推了木头一把,木头放开他坐起,眼中缠满血丝,情欲未退分毫,木头看自己一眼,仍保持扣着他手的姿势,侧头去看牙将,不怒自威,眼里更像结了一层冰渣子,与看着自己时截然不同。
牙将被他一瞪,转身欲逃,木头动了动唇,“收拾干净,滚出去!明早前别让我看见你!”
牙将站住回身,低着头看他再看木头,收拾干净碗盘连滚带爬出了房门,还顺手帮他们关上门,青木臣看到木门徐徐合上,真是掐死牙将的心都有。转头看着发癫的木头,脑子转得飞快,他在想自己究竟是哪里开罪了这家伙,虽然木头想睡他的事儿早已嚷嚷得神尽皆知,可相处数月,亲亲摸摸常有,但木头从来克制的很好,也从未越线,更没有今日这般的……兽性大发。
是因轩辕神殿前自个弃他而去吗?那会化作小青鸟的样子躲在花丛之后,看他抱膝瘫坐痛哭,那时也猜到他知道自己动摇,知道自己从来都未下定决心半生相随,所以那时用来搪塞他的借口,木头究竟信了几分,还是一分都未信,从来知道,却不敢回想,也不敢点破。
但这次跑路未遂却是惹他动怒了,更离谱的是这种怒气全变成了情欲,如今境况,走到这一步是木头擦枪走火,还是自己玩火自焚?
牙将离开后,屋内安静下来,木头的眼睛里有火在烧,燃得很旺,无法压制,仿佛随时会跳出来,点了一切,点了自己。
“干什么!”抬手捏了他的下巴,看着那双被情欲折磨的碧蓝色的漂亮眼睛,如此自断后路问道:“你今天……失控了!”
“睡你。”木头冷声答,被压得很低的声线,依旧可以听出理智正在溃不成军。“早失控了!从我坐进轩辕神殿起,便失控了!我……我就不该受那道旨!”
果然……
木头很聪明,不然也不会成为白战神,自己那些小伎俩,毫无说服力,也别想瞒得过他。
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嘴上还是佯怒问:“你不受你君上的旨,难不成要为我一个野仙反下天去?”
“有何不可!”木头的声音在颤抖,扣着他的手也在颤抖,“为你……有何不可!”
明明是想要的答案,为何会心中泛酸?
衣袍被扒到肩膀处,木头的眼睛直勾勾地戳在那里,青木臣知道自己的皮相很诱人,这是很多年前的一个相熟说的,那个相熟是只狐妖,依靠媚术勾人吸取魂魄为生,青木臣虽不齿这种提升修为的旁门左道,却同他喝过几回酒,喜欢听他酒间说的故事。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皮相很诱人?”
某次酒酣,那狐妖舔了舔唇上酒汁,举手投足一瞥一笑都是魅惑,对他,青木臣一直觉得匪夷所思,他想不通为什么一个男人……啊不!男妖,能在举手投足间比女人还要魅惑。
“所以呢?难不成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狐妖呸呸两口,“我对男人可没兴趣,只是跟你说,就凭你这皮相,连我们狐族的媚术都不用学,抛个媚眼勾勾手指,要什么样的男女没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你的那个什么木头神君有什么好的,他长得有多风流倜傥,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青木臣笑而不语,一阵失落。木头是长的不差,世间少有的清俊,俊眉星目,眉眼干净得很,可是自己为什么吊死在一棵树上呢?大概比较死心眼吧。
回神是被木头一口咬在肩上,他抬眼瞥他,魅惑至极,牙齿切进肉里,像是对他素日种种‘恶行’的打击报复,疼痛未撤,唇又覆上,一片柔软。
问你个问……”
推了他一把,想要问他今夜是否是认真的,真同他拜了天地真睡了他,他这一颗心便无半分保留,必会全部交出去,可看到他面容却是一怔,木头左瞳漆黑,眼白所剩无几,眼周散布细小的黑色鳞片,这样的眼睛他见过一次,他记得木头的父亲显了本身时,眼睛就是这种样子,这是麒麟的眼睛。
木头抬头,瞥到他眼中倒影,蓦然一惊,撤了手转头去看床侧的铜镜,然后一把将铜镜扇到地上,慌乱爬起,蜷到墙角瞄着他,又抓乱长发,挡住左瞳。
“对不起。”木头的声音沙哑,残留着刚刚的情迷意乱,“我不该……”
为什么害怕?
怕他嫌弃他么?
什么时候境况颠倒了?
青木臣看着他,第一次发现木头原来除了他那个早死的师父,还有其他害怕的东西,伸了手拨开他的长发,他抱着膝坐着,大半张脸藏在双臂间,只留着双瞳色不一的眼睛,小心翼翼瞧着他。
有点可爱,有点可怜。
“我就是想问你,是不是真的打算跟我在一起……”青木臣道,“如果你只是寂寞的话,我愿意陪着你的,亲亲抱抱都无所谓,但是你我的关系点到为止,我……我爱你很多很多年,这份感情有点不堪重负了,你要是睡了我又舍弃,我可能再也活不回原先的自己,你知道么,丢掉自己是一件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