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云巅的龙皮鼓?
那种不祥之处有什么好瞻仰的?
寒少宇不知该说什么,飞了医官无数白眼,转身便往那处奔去,一路腾云架雾,闻到自蔷薇阁飘出的香气好歹心神安定一些,一个跟斗翻落在高台之上,龙皮鼓还是之前见到的样子,孤零零地坐落在云雾飘渺中,区别只是这一回时逢秋至,两侧的白菊开得绚烂,迎风而动。
满怀希望而来,现实却空落落的,高台之上没有那抹青色身影,甚至连气味都没有,小东西身上的凤灵珠还真是举世无双的宝贝,如果不是鼓槌放的随性,这里还真像从未有人来过。
四周都是静的,安静的风吹得寒少宇心中发冷,这种空落落的寒冷似曾相识,他将糕点酒坛随手抛在一边,失了力气,瘫坐下来,头又开始痛,那个雨夜发生了什么,他好像有点想起来了。
倾盆大雨让一切变得很模糊,他穿着金衫坐在院子里,头顶的桂树刚吐了新芽,万物复苏的北方一切正新,就在这春意盎然中,他的小鸟离他而去。
他淋着大雨,没有人来劝阻,四周有匆忙的脚步声,黑夜中侍卫侍从举着灯火,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那个孽种今天怎么了?坐在那儿一天了……”
“孽种么,自然脑袋是不正常的,我也真佩服咱们殿下,不是自己的儿子还一直养着,还对这小子疼爱有加。”
“我倒觉得殿下没那么糊涂,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他还是分得清楚的,我觉得小殿下和殿下还是长得很像的,你们也别左一个‘孽种’右一个‘孽种’地叫,那位肯定是咱们的小殿下,等他长大了,小心他记恨你们。”
“你这家伙真是满嘴放屁!”有人替他说了两句好话,立刻换来同伴的一通驳斥,“你何时见过两个不同种族结亲,生下的孩子不随修为强的一方的,难道你觉得咱们殿下的修为不如月姬公主?”
“就是就是!咱们殿下比月姬公主年长也比月姬公主的修为高,大殿下不就是随咱们殿下嘛,那没道理小殿下会随母族,他就是孽种!一定是孽种!”
……
他抱着双膝缩在桂树底下听着那些议论,身上的金衫早被雨打湿,整个麒麟都城都在沉睡,安静的雨夜,后殿中醒着的人,都在叫嚣他是个孽种,活了这么久,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平静地接受所有不怀好意和嘲弄,然而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仰头看着天上的雨,眼里有什么热乎乎的液体混着冰冷的雨水滚滚而落,啊……以前他多傻,他以为他的小鸟不会离开的,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背弃他嘲弄他,他养大的小鸟也不会,可是他飞走了。他在这儿守了两天,再也没见他飞回来。
那个雨夜的情景,和今天有点像,不同的是他已同他表露过心迹,他也已答应过他不会离开。黄昏日落,秋色无边,风却和那日的雨一样冷。
寒少宇突然觉得很累,他想在这儿睡一觉,等清醒些了,再回轩辕神殿兜一圈,若青鸟在那里最好,他就带他回南郊然后睡了他,若他不在,就留个口信给天官,然后回南郊去等着,等上几月他真不回来了,就再去冥界一趟将沥胆提出来,届时是征伐蚩方也好,是堕落买醉也罢,反正他又不是头一回消沉,说不定再消沉个几百年,又有什么人能让他这棵千年铁树开一回花……
靠在龙皮鼓下闭眼就睡,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阵窸窣声响,有什么东西从白菊丛里蹦出来,绕着他走了两圈,蹦到他手上,小嘴啄了他一口,寒少宇睁眼就看见青鸟站在他手上,乌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木头!”小青鸟尖利的嘴巴开合,口吐人言。“怎么哭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寒少宇不言不动,直勾勾盯着他。
青鸟被盯得发毛,刚刚在轩辕殿前,帝君下令封殿,他就有些不痛快,关了殿门看不清殿内情况,想抬掌把门劈了,又顾忌四周天兵,自己此举会给木头惹上麻烦。心里憋着口气,又听值殿天官说这九重天的龙皮鼓,就想来这儿瞧瞧,到了这里,景色果然很不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和木头这样不行,木头到底是个神君,自己一介野仙,连个殿都没资格进去,能有什么好结果,还不如早早脱身算了,可又舍不得,毕竟盼了两千多年才把木头盼到身边来……
干脆就化身小青鸟藏起来了,想着要是他能找来再做打算,刚见这家伙火急火燎从云头上翻下来两只眼睛通红,面目狰狞好像要把谁吃了似的,就又不想出来了,谁知道这家伙真的会哭……
“我……我刚刚去那边玩去了,没看见你。”
想扯个谎搪塞,却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变回来!”
认命只能变了,那根木头瞪着眼睛看过来,眼神恶狠狠地,像要把自个吞吃入腹,动了动喉咙想解释,却被一把箍住,木头的嘴唇贴上来,恶狠狠的,霸道冰冷的气息瞬间在口腔里漫开。
这个吻有点疼,因为木头咬了他,又将所有血迹舔舐干净,他咬他的时候很疼,下意识想推开,却没这么做,因为木头的眼泪落下来了,每一颗都是滚烫,和他身上冰冷隔绝的气息格格不入,青木臣在那带着点儿疼的拥吻中嗅到了令人窒息的绝望和失而复得的喜悦,他知道在这场感情中,自己早就一败涂地。
“你才是兔子。”
木头的眼睛在夕阳中熠熠生辉,平时碧蓝如海,被夕阳一映,却蓝得近乎透明,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又是紧拥,像是想将他揉进身体里。
“我明明是青鸟。”他不甘辩了一句。
“摊上感情就躲,不是兔子是什么?”木头如此道,“有本事你接着跑,你跑我就自裁,咱俩比比看,是你跑的快还是我死的快……”
要是旁人说这话,青木臣一定不屑回他一句“有本事你死啊”,但刚刚木头的状态让他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这种以死相逼向来只有娘们才说得出,木头这样一个……额,好像说出来也没问题,挺应景的。
他又抱了他一会儿,突然“咚”地一声跪了,青木臣一愣,还未反应,自己也被拽着跪下来。
“这又是做什么?”
“一拜天地。”木头不假思索答,蓝得近乎透明的眼睛闪着光彩,却仍旧红得像兔子,“上回拜你爹算高堂已经拜过了,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拜完天地你吃一点垫垫肚子,待会我们就回南郊,让牙将准备一桌好菜,晚上对拜就直接洞房……”
“什……什么……”惊异于木头的思维,这么快洞房,他还没准备好。
“本君今晚就睡了你。”木头恶狠狠道,“再跑,再跑一个我看看!睡了你你再跑就是弃妇……”
“弃妇”俩字一出,额侧有什么东西猛跳了一下,还未反应,拳头已砸向木头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