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见黄帝陛下……”那匠人伏地对君上道,“我只是个谋生的手艺人,和蚩尤和他的野心兵事一点干系也没有,蚩尤占据冀州城后不久,就以举兵犯境相逼,让周边的部落上供换取短暂和平,蚩尤残暴好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刚开始周边部落的首领都是上供貌美婀娜的女子,他留那些女子一段时间,开开荤腥临幸之后也就放那些女子回去了,她们会成为部落功臣,也被首领礼遇也不影响再嫁,甚至全家在部落里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但大约从半年前开始,蚩尤让周边部落上供的除了貌美婀娜的女子,又加了一项,便是有手艺能够锻造武器的匠师……”
说到此处,匠人顿了顿,擦了把额上冷汗抬眼瞄着君上,君上知道他有些害怕,让人拿了张兽皮铺在地上,示意那人坐去上面说。
匠人看到君上没有生气,谢恩爬上兽皮坐定,继续道:“您一定也知道,如今天下,论冶炼锻造的技术,除了上古神族,没有哪个部落比得上九黎……”
这匠人性格倒是开朗,有些说故事的天赋,这阵放开,竟然同君上互动起来,而君上也随他,应道:“的确,冶炼锻造,本以上古神族为首,后来神族混战没落,他们锻造的神兵神甲就成了世上难得的珍宝,神族匠人更是可遇不可求,我营中有不少将士来自神族,有幸得他们拥戴,可惜他们之中,虽有些懂粗浅的冶炼锻造之术,只能打些农具车辕,更加精湛的却做不出……”
匠人点头,“所以蚩尤遣人给我部族的首领下这命令的时候,我的族人都很纳闷,不知他想做什么,按理说神族没落之后,天下冶炼锻造的技术,就以九黎为尊,他们自己的匠人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为什么还需要这么多其他部落的匠师。后来被首领送到九黎才知道,蚩尤的巫师早有一种构想,他想制作出一种专门对付神族的箭矢,已经有了初步的灵感设计,只是做工复杂,精度也差一些,这种箭矢想在战场上发挥威力,前提是必须制作出大量箭矢,蚩尤向周边部落索要匠师,也是抓他们来干活的,匠师们的手艺水平虽然参差不齐,但只要有样品,多少都能复制出差不多的,要制作更多必然要有大量匠师,我们就这样被抓到这里,凌虐打骂如家常便饭,大家尽力工作挥汗如雨,也只是想早些做出许多箭矢来,早些回家同家人团聚……”
君上点头,匠师身上有许多被殴打的伤痕,有的已经愈合,有的却是新伤,他说的是真的,君上仁慈,对受苦的诸部百姓向来礼遇,便让部下生火做饭,又让寒啸天礼遇那些俘虏的匠人,不得关押殴打。
“您可知道此箭有什么可破之法吗?”君上又问那匠人,“冀州这一战,我营中的两位大将都因这箭矢受了伤,我是为天下像您这样受九黎压迫的百姓起兵,有心想要平息天下烽火,如果您知道的话还请不要隐瞒,事成之后,天下的劳苦百姓都会铭记您的恩德……”
那匠人听到君上如此尊重,又是五体投地一个大礼,“如果小的知道绝对会告诉陛下不敢有隐瞒,可小人只是一个手艺人,这种箭矢的核心并不掌握在我们手中,而是蚩尤身边的那个大巫,听说……听说箭中的巫药是大巫的秘术,配方连蚩尤都不知道。”
君上听这话叹了口气,嘱咐那匠人几句,让他吃了饭早早回自个部落去,也跟他们部落的首领传达他不想交战的意思,让他们为天下苍生考虑主动修和避免战事,匠人答应了,发誓一定将君上的话带到,还说要和其他匠人联合起来劝说首领早早归附黄帝陛下。
君上很开心,又赏给匠人们很多东西,留那匠人吃了晚饭,匠人告辞要带同伴离开,君上却突然想起一桩事情,忙开口拦他。
“这种箭矢可有名字?”
匠人答:“第一支成形时,蚩尤倒是取过几个,都不满意,废除了,后来他身边的大巫叫这箭为‘弑神’,蚩尤对这名字很满意,大家叫着叫着也就叫开了……”
弑神……
寒少宇在旁听了几个时辰,觉得蚩尤和他那大巫真是忒有野心,他们给那箭矢起这名字是想做什么?杀光所有的神族么?
送走匠人,兄长光明正大提出四公主攻城时违抗帅令之事,并要求君上惩治他连坐之责,君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看了看帐中多少都挂彩的将军,将心一狠,果断应下了。
寒少宇看了看兄长面色,一下午都冰冷如铁未同他说一句话,闷不吭声地待在角落,跟个闷葫芦一样,好不容易捱到天黑,他终于肯说话了,结果倒好,头一句也是唯一的一句,就是提醒君上惩处他和四公主……
不过肯说话就好。
要是兄长因这件事把自个气病了气倒了,万一想不开把自个闷死,回头父亲母亲来梦里质问他,他还真是没法儿交代。
他从未记恨兄长法不容情,因他就是这样的个性,也因自己执意去寻四公主时,便已经想好一切后果。
“魃儿正伤着……”君上虽然不得不惩处四公主,仍是念及她是他最爱的小女儿,“不然我替她担保,等她伤好了一定重罚她给全军将士一个交代,凌风将军你看怎么样?”
兄长虽对四公主违抗军令的事儿很生气,但也是就事论事,对她并没有什么成见,君上既然开口替她讨情,自然应下了,淡淡看了眼寒少宇,又道:“少宇未伤,可罚……”
君上听这话一怔,以十分惊异的目光看着他,不自觉出口,“少宇可是你弟弟!”
“您的女儿违抗军令要重罚,我弟弟也一样。”兄长道,“再说他也未受伤,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不用替他担保,良辰夜景,就在这冀州城里让他长长教训也好……”